转瞬便到了年末。
除夕这一日。
宫中举行宫宴,平日因为人少总显得寥落的深宫难得热闹起来,为了方便臣子通行,皇宫今日加开了两道侧门以供来往。
过年时候的宫宴,按照以往的惯例,本应该是皇帝与家眷一同度过、没有外人参加,又称家宴。
然而萧烛没有后妃,这个家眷的范围便显得极其寥落,满打满算上如今在宫中养老的几位老太妃,都很难凑齐一桌,便不费这个功夫单独开宴了,干脆在除夕这日,允许臣子进宫,开了一场宫宴。
这场宫宴举办的颇为热闹,看上去比登基大典那时候上心多了。
宫中难得也跟着一同装点了一番,有了点喜庆的样子。
这一年发生的变故多到令人数不清,好的坏的,生的死的,挥开的遗憾的,林林总总绕在一起,纠缠不清。
但总归是过来了。
到了年底,辞旧迎新之际,是该好好庆祝一场,驱散过去一年的动荡。
谢清碎坐在位置上,不知不觉有些恍然。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仍旧在年初那场给岭南王的接风宴上。
这样的错觉不过一瞬,谢清碎抬眼间便情形过来。
虽然一样是宫宴,可今日的情形与往日大不相同,那时候的官员换了有三分之一的新面孔,坐在上首之人也已非昨日。宴会场中,正表演着的也非那时不惧严寒仍要显出妖娆身姿的西域舞女,而是时下年节时民间盛行的一些杂耍活动,映衬得场中很是热闹。
像是察觉到谢清碎片刻的出神,坐在上首的人侧首看了过来。
对上萧烛的目光,谢清碎微微摇头,示意他没事。
男人的目光便才收了回去。
宴会喧嚣,两人这一场视线的交错极为短暂又自然,除了一眨不眨盯着他们的人,想必不会有人注意到。
谢清碎低头理了下衣袖,察觉到小腿被轻轻碰了一下。
他循着动静垂眼看去,原来是一旁的小太子没坐稳,不小心跌落在地上,连带着蹭了他一下。
摔了一下,小太子也不吭声,连人都不叫,默默地尝试爬起来,好在他坐的座椅本身很矮,倒不会摔出什么事。
谢清碎伸手扶了他一把,小太子借着他的力道站起来,又很乖巧地自己拿了一旁的帕子擦手,轻声说:“谢谢老师。”
谢清碎想了下,召来一旁的侍从:“拿个厚点的软垫过来。”
这些东西都有备着的,侍从很快拿来一块厚实的软垫,把矮凳换下去,让小太子直接坐在软垫上。
这下不会再跌下去,换完软垫,谢清碎抓了几颗松子糖给他。
也没说让他吃,像是随手抓了一把,然后就去专心看宴会场中的热闹了。
萧烛注意到方才的动静,不过是一点小事,他没有掺和,等到小太子犹犹豫豫抱着松子糖开始慢慢啃起来的时候,才道:“老师知道你喜欢吃这个,绕过旁的特意给你拿的,你若是想回礼,下回让厨房单独留些糕点,前日你吃过的那个,你老师喜欢。”
顿了片刻,他补了一句:“不过,不能叫他多吃,吃多了积食,三四块即可。”
小太子仰头看了他一会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
……
祝林怔怔看着前方,神色不明。
身旁同僚看到杂耍精彩时,想与他交流两句,但一转头发现他正直勾勾的出神,便跟着他的视线看去,而后纳闷道:“你看小太子做什么?”
这场宫宴上,小太子作为储君,自然也会出席。
原本太子应该有自己单独的位置,只是或许是考虑到他年岁太小,又没有女眷带着,怕出什么疏漏,就跟在了皇帝身边,加塞了一个小桌案的位置。
同僚道:“看不出来,陛下竟然这么喜欢孩子,吃个饭都要自己带着。”
众所周知,皇帝是很少自己带孩子的,时不时抱一抱,便已经称得上是十分亲和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