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藉若侯惊讶地张大了嘴,“三百个牧场?”
传令的候骑点了点头。
“左谷蠡王呢?”
“已经率兵向雁门关方向撤退了。”
藏在山林深处灌木丛中的郑青透过灌丛的缝隙,看见匈奴甲骑的松明火把渐渐消失在山冈下的黑暗里。确定匈奴人走远之后,他长吐一口气,直起身子,对仍然抱着婴儿在茅针草深处瑟瑟发抖的卫少儿说:“大嫂,起来吧,匈奴人跑了,还怕个甚!”
“匈奴人真的走了?”卫少儿惊恐不安地问。
“我骗你作甚?”郑青笑道。
卫少儿抱着我慢慢地站起身,具备大将风范的我竟然在襁褓里睡熟了。
郑青从怀里掏出火镰石,啪啪敲打,火星在黑暗中闪动。
哧的一声,镰石敲击的火星将他手中的一支松明火把点燃了。
借着火把的光亮,卫少儿看见眼前的少年最多有十五岁,身材修长,刚毅方正的面孔上,一双大眼睛像星星一样扑闪,一头散乱纷披的长发,使他显得有一种野性的魅力。
“小哥哥,奴家多谢你救命之恩。今天若没有你舍身相救,我和孩子早被匈奴人祸害了。请小哥哥受我一拜!”卫少儿抱着襁褓中的婴孩跪着谢恩。
“大嫂使不得!”郑青连忙去扶卫少儿,“快起来,我们都是汉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小哥哥,你的大恩大德,容奴家来世结草衔环徐徐以报。”
“大嫂,客气了。救人于水火刀兵乃男儿本色,恨只恨我手下没有千军万马,要不然,这些匈奴人全都得葬身在这片树林里!”
“小哥哥神勇天下无双。”
这时候,那棵合抱粗的大松树后有个人鬼影一样闪了一下。
“有人!”卫少儿惊道。
郑青唰地抽出自己的青锋剑。
从卧虎崖树林里那棵大松树后面走出来的人不是匈奴骑兵,而是一位汉人老头。
“莫怕!”郑青一看乐了,“他是我爹。”
“青儿,”老头一边啪啪地拍打身上的尘土,一边问,“匈奴骑兵走了?”
“爹,那些匈奴人今天被吓破胆了。”
“只要朝廷能发兵讨伐,这些野狼一样的匈奴人就规矩多了。”老头一边朝这边走,一边自言自语道。
当老头走到我们身边时,卫少儿惊讶地叫了声:“郑大叔!”老头眼神不好,举着火把半天才看清了卫少儿的面容,惊讶地问道:“少儿,是你吗?你怎么会从长安跑到这里来?”卫少儿像迷途的羔羊见到失散的母羊,大叫一声“郑大叔”便抱着我扑进老头的怀里放声大哭。
见老爹和抱婴儿的大嫂抱头痛哭,郑青感到莫名其妙。
原来这老头不是别人,就是曾经在平阳公主府里当差的平阳老县吏郑季,而郑青就是郑季和我外祖母卫氏私通生下的儿子,取名“郑青”。
“孩子,”郑季安慰着卫少儿道,“莫哭,莫哭,有话慢慢说。”
卫少儿噙着泪水将自己如何认识霍仲孺,又如何与霍仲孺私奔回平阳老家,路上遇见匈奴骑兵,霍仲孺被匈奴人推下悬崖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孩子,”郑季摇头叹息道,“现在兵荒马乱的,你一个女儿家抱一个婴儿很危险的。不如和我们在这山上住几个月,等匈奴兵彻底撤出雁门关后再回长安如何?”
“也只好如此了。”少儿含着泪道。
见卫少儿止住了哭泣,郑季这才想起什么似的,对傻愣在一边的郑青说:“青儿,快过来,见过姐姐,这就是我经常给你说起的少儿姐姐。”
“姐姐……”郑青憨憨一笑,拱手揖道,“郑青见过姐姐。”
“哎呀!”卫少儿扑闪着泪花,悲喜交集道,“没想到短短十几年,青儿都长这么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