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妃生就一副外冷内热的性子,这般脾性有个要命处,一旦寒了心,便再难转圜。
诚然,她不如孟姝七窍玲珑,但这份与生俱来的傲气,却也是唐显夫妻用了半生心力,在锦绣堆里才养出来的风骨。
皇上月余没来又如何?纯妃靠的从来就不是那点子雨露恩宠。有娘家撑腰,她依旧能把持协理六宫的权力,宫里人一贯拜高踩低,从无人敢轻慢了去。
若非为了子嗣,她才懒得顺着孟姝铺的台阶与皇上虚与委蛇。
这么晚了,皇上从粹玉堂过来,显然是孟姝在暗中使了力,纯妃便更加觉着不能掉了链子。
她走到皇上跟前时,脸色已柔和几分,先禀了几句事关除夕夜宴的安排,随后素手斟茶,佯装亲热的话了几句家常。
依着皇上喜好,从诗经关雎之雅谈到楚辞章句,再玉指轻拢慢捻,在九霄环佩上拂出一串泠泠清音。
从开始的清冷自持,到不经意流露出一丝温软,一曲终了,皇上不知何时已移座至琴侧。待到月影透过琐窗,眼底也映出几分真切的兴致。
梅姑姑乐得见牙不见眼,赶忙招呼蕊珠将煨着的参茶端过来。。。。。。
红烛垂泪,映得鎏金帐钩泛起暖光,罗帷轻荡,一双金丝履斜斜踢落榻边,衣带窸窣,一室春色暗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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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离宫这几日,六宫如常。
唯一值得说道的,还和庆昭仪有关。她遣于嬷嬷去了趟会宁殿,以“昭庆殿过于空寂”为由,请准杨宝林迁居偏殿。
这般安排原就合乎宫规,纯妃也未阻拦,朱笔在“杨氏”二字上悬了悬,最终落下个鲜红的“准”字。
“裴御女在行宫时与庆嫔那般投契,不若也将她从寒香阁迁过去,如此昭庆殿也就不空寂了。”纯妃意有所指的道。
于嬷嬷这两日有些神思不属,乍听到纯妃这话有些迷茫,隔了会才赶忙屈膝道:“娘娘明鉴,奴婢们不过是听差办事的奴才,不敢妄议主子们的安排。”
“与于嬷嬷说笑一句,嬷嬷年事已高,梦竹看座,再上些茶点来。”
梦竹从一侧搬来绣墩,笑吟吟问道:“嬷嬷今年瞧着该有四十。。。。。。”
“奴婢是乾元十三年生人,翻过年才满三十八。”
于嬷嬷哪敢真坐,还是梦竹硬搀着,才虚挨了绣墩边缘。
梦竹维持着面上的表情,心中却骇然,她方才已是往少了说,端看于嬷嬷的面相,说是知天命之年都不为过。
纯妃也有些讶然,温声道:“看来于嬷嬷在罪奴坊时没少受苦,梦竹,你去库房取些滋补的药材让于嬷嬷带回去。”
梦竹应声,退去花厅。
于嬷嬷闻言连忙起身,枯瘦的手指紧攥衣角:“奴婢卑贱之躯,怎配受娘娘恩赏,也不敢乞娘娘可怜。”
梅姑姑上前扶着于嬷嬷的手肘重新坐下,“嬷嬷过谦了。您是连皇上都信重几分的人,在宫里也有几分体面,在我们娘娘跟前用不着这般拘束。”
这话说得于嬷嬷心头一热,紧绷的肩背不由松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