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宫前日,暮色初临时,皇上只带了景明一人随行来了粹玉堂,
在孟姝这用过晚膳,刚饮了半盏茶,连膳后点心都未及用,孟姝已寻了由头婉转相劝:“纯妃娘娘这些日子打理六宫,这两日怕是劳神得很。皇上既来了后宫,不如去会宁殿坐坐。”
戌时,皇上便离了粹玉堂,径直往会宁殿去了。
在宫门前恭送圣驾离开后,孟姝扶着冬瓜的胳膊缓步往后殿去。
夜风微凉,吹得廊下宫灯摇曳生姿。
“皇上还怪听姝姝的话呢,”冬瓜压低声音嘀咕:“说让去看望纯妃娘娘,皇上当真就去了。”
孟姝拍着她的胳膊,失笑道:“傻丫头,这般话也敢浑说。圣心自有考量,不过是等我开口罢了。这也有赖与你做的那味酱料,皇上前些日子已经命侯爷督办此事。如今圣驾离宫在即,总要给婉儿做足体面。”
冬瓜听了后,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这不就是村里老人常说的‘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孟姝脚步微顿:“。。。。。。”
若是绿柳说这话,她定要严厉训诫。可对着憨直的冬瓜,她一向不舍得苛责。
但还是叮嘱:“往后这等话,可万万不能再说。”说着,指尖在她腕间紧了紧,“可记住了?”
冬瓜也知道说错了话,忙拍着嘴道:“记得记得,我连绿柳都不说。”
两人说着小话穿过回廊,行至垂花门时,冬瓜正绘声绘色说到御膳房几位大厨央她指点面案功夫的趣事。孟姝便打趣:“房司膳近日可又琢磨出什么新鲜花样了?”
“姝姝!”冬瓜嚎了一嗓子,若不是顾忌孟姝有身孕,早像从前那般去掐她腰间的软肉了。
自打得了正六品司膳的虚衔,在孟姝带头下,粹玉堂的人没少这般打趣。连前殿洒扫的红玉都敢笑嘻嘻地唤她“房大人”。
说是虚衔,也的确是这样。
毕竟她还在粹玉堂当差,哪儿能真去做这司膳?尚食局那边自是乐得见此,徐御厨甚至还借着便利,厚着脸皮向冬瓜学了她那拿手的面果儿。
冬瓜有一妃一嫔两位娘娘撑腰,早已不是连一件棉袄都保不住的小丫头了,她也因此跟徐御厨他们几个学了十几道精致的菜式。
“跟徐寿御厨学了鳝鱼糊、蟹酿橙、三套鸭,又向邓司膳讨了玲珑牡丹鲊、雪霞羹的方子。明儿我做一道九丝汤,让豆儿给纯妃娘娘也送一份去。”
冬瓜掰着指头细细说了一遍。
“鸡汁煮干丝?”孟姝对这道菜有些印象,当初在临安随二小姐赴赏花宴时,曾在秦府见过一回。
冬瓜连连点头,“徐御厨的厨艺精湛,刀工也好,他对这道菜做了改良,我学了个七八分。”
回到寝殿,夏儿迎上来,低声禀道:“娘娘,绿柳姐姐刚回来,现下去寻红玉说事去了。”
孟姝“嗯”了一声,径直去了书房。
冬瓜跟进去,拿起案子上的银剪子挑了挑灯芯,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道:“也不知梅姑姑把那画儿送出去了没。”
前几日景明送了正六品女官的官服过来,冬瓜稀罕不已,特意沐浴焚香,将官服穿戴齐整,央着孟姝为她画张小像。恰好那日纯妃也在,纯妃连道孟姝孕中不宜劳神,亲自执笔为她画了一幅。
画好后,孟姝用云纹锦缎装裱成轴,托梅姑姑连同冬瓜写的一封家书送到宫外,唐家商行会一并送去津南。
孟姝眼含笑意道:“你放心,年节前一定能送到,安管事见了定要笑得合不拢嘴,说不得还要逢人就夸赞个三五回。”
这话说得冬瓜的耳根都红透了,正巧瞥见绿柳的身影出现在廊下,就说去小厨房盯着煨汤,忙不迭的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