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回应,林长辞坐起身子,休憩时手心出了一层冷汗。
被褥从身上滑下,他下床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喉咙里仍有淡淡的血腥味。
单是这几步,肺腑便针扎似的疼,他的头昏昏沉沉,好在眼睛不再蒙着纱似的白茫茫一片。
外面凉风起了,夕阳继续往下沉去,不过多时便陷入夜色,园中也黑沉下来。
林长辞点起了灯,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他转头,见温淮推门而入,凌厉犹存,剑鞘上有没擦干净的血,身上血气倒是除得很干净,还特地用草木香熏了熏。
温淮看他衣裳单薄坐在烛光里,微微抬头看着自己,连忙走过去,解下外袍披在他肩上,道:“师尊何时醒的?”
“方才。”林长辞以袖掩唇,又轻咳了两声,问:“你去杀人了?”
温淮似乎无意多说,在他旁边坐下,把他冰冷的手捂在怀中,道:“去探了探情形。”
他道:“宋家步步泥沼,且再等两天,待我神魂恢复,便送师尊离开。”
林长辞蹙眉道:“我此来正是为带你出去,独自离开是什么道理?”
宋家不简单,那名女子似乎是宋家家主,修为高深,最初交手时真真切切对他动了杀心。
林长辞和她交了手,自问若是全盛时期与此人一较高下不成问题。可如今他的身体岌岌可危,温淮又受了伤,二人陷在宋家,几乎没有胜算。
可以说,他们莫名走入了死局。
温淮却很执着,不容置疑道:“我一定会把师尊送出去。”
林长辞微微叹了口气,道:“走一步看一步罢。”
再不济,鹤还在南越中,等到约定时间便会向白西棠送信。南越诸世家虽与宗门无甚交情,却与南方的几个世家有些来往,白西棠应当能说得上话。
他的手怎么也捂不热,微凉的指尖贴着胸膛,温淮一说话,胸膛便随之震颤,烫人得很。
林长辞不着痕迹地抽出手,道:“该歇息了。”
他把外袍脱下还给温淮,温淮盯着他的眸子,目光幽深,上前一步,伸手似乎想接过袍子,却隔着袍子捉住林长辞的手。
林长辞眼睫轻颤,挣了挣,被他紧紧扣住十指,凑近低声道:“师尊困了?”
他的手心也烫,呼出的气息温热,喷洒在林长辞颊边,整个人存在感强到无以复加。
“温淮。”林长辞抬眼,蹙眉道:“一定要我叱责你才高兴?”
温淮目光没有移开,直勾勾地看着他,道:“无论是夸赞还是叱责,只要是师尊所说,弟子都甘之如饴。”
他从纳戒中取出一套被褥铺在地上,径直躺下道:“师尊睡吧,我守着。”
林长辞看不得他这样,道:“偏房有床不睡,这是作何?”
温淮取下发冠,高马尾散下来,长发披在肩上分外英气,道:“我睡此处,师尊有事唤我也方便。”
他吹灭了烛光,屋内陡然落入黑暗中,隐约的月光微凉如水。
林长辞定定地看着他的方向,道:“有何事唤你?自去隔壁,为师还不到行将就木的时候。”
“不去。”温淮翻了身,正对着他,忽然闷闷笑了起来:“昔日我缠着师尊留在房中,师尊不知我心意,叫我打地铺,如今却怎的不让了?”
林长辞叹道:“你背上有伤,又不上药,这样折腾,伤口几时好得了?”
地上的人一骨碌爬起来,往他床沿上趴,声音里含了淡淡笑意:“师尊如此疼我,弟子自然不敢不从。只是……若要睡床,我倒知道一个更好的去处。”
听出他话中有话,林长辞稍一思索,脸色黑了下来。
好大的胆子,想爬他的床。
递个外袍都能动手动脚,真让他上来还得了?
他声音泛着冷意,道:“你爱打地铺便打地铺,我是管不着你了。”
说罢,他背对温淮躺下,给自己盖好了被子,闭上眼打算入睡。
身后人轻轻拉了拉被角,拖长声音喊他:“师尊……”
那声音又沉又缓,仿佛与寒风一起灌进被褥,沿着脊背往下窜去,叫林长辞背后无端一酥麻,下意识蜷紧了身子,往里避开。
温淮惯是会打蛇随棍上的,见他不出声,收回手掖好被角后倚在床沿,就这样看他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