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安静了很久。
李检以为小汌又睡了过去,他打了个哈欠,侧过身,望向窗外。
天快亮了。
有一群黑点一样的鸟密密麻麻地组成了一个整体,变换着齐飞在蓝白交替的空中。
时而分散,时而聚合。
像很多道黑色的线条,波动、又平直,大挥了笔墨,在天空这页辽无边际的纸上肆意书写。
最近这种鸟很常出现,他觉得很神奇,每次看都有不同的形状。
李检想叫小汌来看,但他不知道这是什么鸟。
小汌比他小,却知道的比李检要多得多,让他有点羞涩。
李检想这种鸟这么频繁地出现,嘉青的每个小孩子应该都知道它叫什么,他本来不觉得自己不知道有什么不好,但在小汌面前,他忍不住想体现哥哥的“英姿”。
“咳咳!”李检红着脸,揉了揉鼻尖,擦过那颗浅色的痣,故作老成的指着天上的鸟群,说:“小汌,你看天上有一本书。”
身后没有动静。
李检转过身去,想看看他醒来没有,却对上小汌黑潼潼的眼睛。
李检楞了一下,听到他说:“这是椋鸟。”
“当、当然啦,”李检拍了拍肚皮,大言不惭地说:“我运用一下比喻嘛!liang、两鸟群真的很像一本书啊。”
但说实话,他甚至不知道那个“liang”到底该怎么写,李检悄悄把自己羞红的脸颊埋进枕头裏。
小汌问:“你想当一个作家吗?”
“啊?”李检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问,他认真地想了想,想了大概十分钟左右,才给出小汌答案:“我不想当作家。”
“我可能会当一个警察!”李检握拳,呈四脚朝天的乌龟状,在半空挥打两下,“春日部防卫队!”
小汌终于笑了一下。
李检像发现了新大陆,兴奋地爬起来,跪在床边,手臂放在床上,尖瘦的下巴抵在上面:“你笑了!”
小汌被他挠了下肥嘟嘟的痒痒肉,大声笑出来。
“你们在干什么?!”父亲突然推开门,瞪着眼睛,质问李检:“为什么不绑着他?”
小汌的笑声戛然而止。
李检喏喏地支吾了下,垂下脑袋,小声说:“我想睡觉的时候会不舒服。”
父亲骂了他一句,怒气冲冲地走过来,把小汌绑在床上。
而后母亲也因为父亲的骂声走进来,她把被骂哭的李检拉出去,用粗糙、开裂的掌心帮他擦了擦眼泪。
她听到了他在屋裏跟小汌说的话,温柔地安慰他:“要听爸爸的话,小检不做手术的话,就当不了警察了。”
李检委屈中,有些害怕,他止不住地哭。
母亲的手上有很多茧子,龟裂着铺开,蹭得他脸颊生疼,眼泪反而越流越多了。
李检是被疼醒的。
他猛然吸了口气,前额像要裂开了一样疼。
严汌坐在他床边,闭着眼,因为李检突然的粗喘惊醒。
他撩起眼皮,对上李检投来惊慌的视线,冷漠的脸上勾起一抹浅笑,抬手向呼叫铃的方向按去,在医生进来前。
五六个医生和护士飞速跑了进来,身上穿着白大褂,像一股白色的浪,朝病床扑去,严汌在激进的浪潮中朝后退去,他低笑了下,说:“合作愉快。”
什么合作?
李检的大脑还未完全恢覆,他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严汌是在说之前的提议。
但他不是说了不会合作吗?
李检刚刚醒来,表情很麻木,看起来傻楞楞的,两颊因为病痛消瘦,看起来更加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