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一块巨石落地,摔得四分五裂。当着沈缚的面扔掉一枚戒指,比任何发泄渠道都要爽快,林疏忽地吐出一口凝积在胸腔许久的浊气,心想:
早就该这样了。
他早就该在看到结婚证,认清现实的那晚这么做,他根本就不应该在沈缚身上浪费这么多时间。
婚戒彻底消失在阴影中,勉强占据手掌中央那么大的东西,被人随手一扔,不掘地三尺是找不出来了。屋外突如其来的强降雨声势渐渐平息,只剩下冰冷的寒气萦绕在窗外,似是感受到屋内的严寒更胜一筹,最终畏缩地贴着玻璃弥漫成了模糊不清的水雾。
手和腿都被牢牢桎梏着,林疏没办法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撂下狠话后一抽衣袖潇洒退场——事实上,这个两个人手脚纠缠的姿势相当古怪,古怪到滑稽的地步。
林疏只好动用他战无不胜的唇舌,观察着沈缚变幻莫测的神情,不咸不淡地说:“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是我的想法不好吗?”
沈缚静静地凝视着他,呼吸声几不可闻,像是被冻住了,唯有收紧到颤抖的下颌暴露了他,单凭肉眼很难判断那到底是在忍气还是在忍痛。
林疏真情实意地困惑,也是真情实感地讽刺:“我记得一开始你还说什么,你都改了,所以我才会重新接受你,跟你在一起。为此你没少忍气吞声地伪装吧?真是辛苦了。”
“可惜,看看现在,你觉得你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吗——你改哪了?”
栓在腕骨处的手指忽然动了,从他薄软的手腕内侧缓缓向上,强硬地挤进林疏极力并拢的五指,堪称缱绻的十指相扣。
林疏刚要皱着眉反抗,沈缚便先他一步缓声道:“你会接受我,是因为我改成了你喜欢的人的样子。”
接着,暴露在空气中微凉的手背一热,沈缚俯首落下轻柔的吻,才回答他第一个问题:“我不会同意离婚。”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什么?”林疏顿时怔住了,反诘的话语戛然而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我喜欢什么人?”
他脑海中只能想到三个人的名字:林宗嵛、葛秋婉,还有江临光。
一瞬间,巨大的诧异将他的关注点无限后延,林疏惊疑不定地反复确认沈缚没有突然失心疯后,没忍住从喉咙溢出一声嗤笑:“我能理解你不想面对离婚的问题,但这样转移话题的水平未免太拙劣了。”
“按你的意思,你没有逼迫我跟你结婚,是我重新喜欢上了模仿临光的你?先不说你浑身上下跟他有没有能比的地方,我已经跟你声明过很多次:我不是那种会找代替品的人。”
林疏再一次抓住了他的漏洞:“所以说,你根本就不了解我,何必强求?不如放彼此一马,我会让律师把离婚协议寄给你,要是怕影响太大可以不公布,总之——”
他撑着扶手想起身,又被轻而易举地抓着一屁|股跌坐回去,林疏彻底恼了:“有话就直说!自己不张嘴还要隐忍给谁看!”
沈缚放开了他,依旧半跪在那里,竟然也将自己的戒指摘了下来,夹在指尖,大了好几圈的铂金素圈反射着细微的光。
林疏瞳孔微缩——沈缚要干什么?
平平无奇的戒指向一侧倾倒,冲林疏露出隐秘的内侧:深深凹陷进去的花纹暴露在视线下——居然有字。
是一串英文。
“F…ForeverYours”——此生挚爱。
几乎是立刻,他的脑海中便蹦出了自己那副充满甜蜜愉快色调的画作,满篇令人目眩的闪粉中心,正是这么一对雕刻着英文的银色戒指,只是镶嵌物有所不同。
那应该是他跟江临光最后的订婚戒指。
意想不到的东西前后呼应起来,林疏悚然一惊,犹疑道:“你……”
沈缚终于开口,声音压得很低:“这对戒指是你定做的。我们准备结婚的时候,你拿出了它们,我当时非常,非常的高兴,那是你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回应我的感情。”
“从喜悦中醒来后我才意识到,它原来早就从你的手中诞生,只不过在那时它还属于另一个人。”
“从得知你跟他在一起后,我便一直在反思,研究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展露出的哪些特质性格吸引了你,跟你在一起前又做了哪些事。同时对比我的不同进行调整。”
沈缚偏过头注视着雕花英文,语气似是自嘲:“或许能拿到所差无几的款式,也是你对我模仿他的肯定吧——宝宝,你的确没有把任何人当成另一份感情的寄托,是我故意展示出能博得你青睐的特质,让沉浸在伤痛中的你逐步把我当成新的平台依靠。”
林疏挺直了脊背,目光的落点在沈缚与戒指间反反复复,他实在是想不到,自己一句泄愤式的嘲讽竟能引爆这么大一颗炸弹:“……所以呢?你想表达什么?”
“证明我们的结合是相互的,”沈缚道,“无论原因,你也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