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一枚惊雷抛下,林疏当即被炸得呆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从失去记忆以来,他不是没想到过这位法度严明、对他伸出援手的老人的现状。只是在当时沈老爷子就年事已高,再加上亲孙子早已大权在握,稳坐泰山,林疏便默认老人要么已经去世,要么彻底隐退。
可现在看来情况却并非如此。
一个大家族中最德高望重的老人奄奄一息,散落在各地的子女无论天涯海角都要赶回来,作为直系亲属的沈缚更是要一马当先,主持大局。
林疏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跟沈缚坐进车里。于理他目前是老爷子的“孙媳妇”,于情老爷子对他有恩,这一趟总归是要回的。
“爷爷……是什么病?”
沈缚摇头:“他身体一直很硬朗,无病无痛,只是抵不过时间。”
“先是精神头越来越差,后来散步的时候摔了一跤,逐渐就不能动了。”
原来是这样。
说不上什么感觉,但好歹这位年轻时叱咤风云的人,晚年没有像大多数老人那样病入膏肓,浑身插满管子,没有失去应有的体面和尊严,林疏稍稍松了口气,点了点头。
司机发动车辆,黑色的迈巴赫平稳运行,在不踩红线的前提下将速度提到最高,很快便远离市区,驶上高速。
车内一片沉默,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辨。林疏透过他这边的车窗观察另一边的男人,沈缚接过几个电话,正在手机上布置工作,本就冷漠锋利的五官此刻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翳,搭在膝上的手指一下下轻敲着,像是在沉思,压迫感极强,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味道。
从小就是这样,在视线中没有林疏的时候,就会变成这样。
沈缚应该是很难过的,毕竟是要与一路扶持他、参与他成长的亲爷爷告别。某种程度上来说,除却沈缚的妈妈,沈老爷子应该是世界上第二个开始关心沈缚死活的人。
林疏鼓了鼓腮,犹豫了片刻,悄悄挪动屁股坐了过去,用他的胳膊蹭了蹭沈缚的。
“不用怕见人,你平常就跟沈家人来往不多,不怎么说话,到时候你跟着我就好。”
以为林疏担心以失忆的状态回沈家会惹麻烦,沈缚缓和神情,温声安抚道:“没关系的。”
“哦……好的,谢谢。”被反过来安慰了,林疏别扭地轻咳一声,心软了,把手伸了过去,“你可以给我暖手。”
“……好。”
沈缚一愣,而后错开眼,嘴角无声地勾起一点,从善如流地将手掌覆盖上去。林疏假装不经意地张开五指,让男人卡进去,跟他十指相扣。
原本是好人好事,然而刚拉住手林疏就后悔了:沈缚的指节比他粗好多,严丝合缝地扣在一起简直是对他指头缝的严峻考验!
手掌以一个轻微变形的姿态被人牢牢握住,像塞进了一只大暖炉里,还可能要塞一路。林疏抿着唇忍了几公里,终于忍不住抽了抽胳膊,道:“好了吧?”
“好像是热了。”沈缚查看了一下他的手,“另一只呢?”
“……我其实手不冷,就是想让你高兴一下。”
沈缚垂眸道:“还是有点难过的。”
林疏:“……”
沈缚接着道:“不过生离死别是常事,我已经习惯了。”
林疏:“………………”
然后就又多牵了十里路。
像是觉得这样一言不发却紧紧贴着的行为十分诡异,林疏没话找话一样,道:“我最开始主动跑去找你玩,就是觉得你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