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米藕洒了一地,玄关处散发着清甜的桂花香,藕片裏的糯米挤了出来,被踩得稀巴烂,满是黢黑的鞋印,不仔细看根本无法辨认出是哪种食物,
案发现场似的狼藉一片。
换好了鞋,许如清抽出几张湿巾把地上的食物捏起来,喷上酒精消毒去味,换了张新的湿巾半蹲在地上擦。
不远处横着许清越喜欢用的黑色长柄伞,已经从中间断成了两截,他捡起来拢好,和装糯米藕的垃圾袋理到一起放在门口。
自觉整理的样子并不令许清越欣慰,反而身心俱疲。挡在水族箱前,拦住他进屋的路,许清越问他:“爸打你了吗?”
撂下袖口,他答:“没有。”
“我知道你不认他,但说到底,他是长辈。”许清越两指收紧,有节律地捏揉眉心,“他有肺病,你最好不要再气他。”
嘴唇微动,许如清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一句未语,很轻地点点头。
认错态度良好,超出了许清越的预料。
说不清在哪个节点,许如清和许志才变得势不两立,许清越疲与调和,偶尔想放弃,让那两个人一辈子不见面就好了。
但是他做不到,他有自己的一套标准。
这一点上,他和许志才一脉相承,哪怕私下裏许家从根上就烂透了,他也希望在人前营造一种家庭和睦的氛围。因为他们不仅代表一个家庭,也代表许盛康源。
虽然许如清认错飞快,也不顶嘴,但他知道,许如清根本没服管。想到昨晚许如清在梦中道歉的可怜样,他不忍再施加任何惩罚措施。
肩膀放松了些,许清越温和道:“你自己反思一下吧。”
许如清“嗯”一声,径直走去储物间。
“诶,没让你去……”
砰!
储物间平时不锁,眨眼的功夫,许如清就把自己反锁在裏面。
-
储物间是空的。
上次进来时堆满杂物,这次空荡荡。借着门缝透进来的光,他模糊辨出其中一面墻挂着建筑的铅笔画,另外三面墻挂着……他的画像。
睡着的安稳样、玩红白机通关的得意样、吃饭时被烫到的囧样,洗完澡懒得吹头发,像小狗一样甩水的调皮样……
许清越说不会画人像,所以这些是新添的,至少是从容城回来之后更改的布局。而正中间有一张圆桌,上面摆着的正是许清越说“删掉”了的《宛清》。
许清越对他的感情,好像远比表现出来的厚重。
储藏间外面动静不断,他听到许清越出去扔了垃圾,然后开气泵给水族箱换水、开洗衣机洗衣服、去浴室洗澡、出来晾衣服,最后,门缝外晃过一阵影子,脚步声停在储藏间门口。
他不知道许清越想做什么。
把他揪出去狠狠揍一顿,让他受和许志才一样的伤?还是对他进行长达一小时的说教,让他发誓不再做出任何伤害家人的事?或是再把他送去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
还是……许清越已经原谅了他。
原来一分钟有这么漫长。
阴影离开,门缝明亮起来,随着一声开关的脆响,又彻底陷入黑暗。
许清越对他感情再深,也不能容忍的他行为,再喜欢他,公司和亲生父母也排在他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