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仔细打量了一下前面正在讲话的男子,三十来岁的样子,皮肤略粗糙,身材偏瘦,所以看着很高,大概有一米七八左右,肩膀前躬,一直驼着背,若是挺直的话,也许会更高。
然后再低头看自己手里的册子,里面讲的尽是些与人生有关的宗教哲理,粗略看来觉得挺不错,并不像是宣传迷信的邪教。
赫卡也认真的听着看着,相当入神,后来还找把我们领进来那个女人借了只笔,在小册上做笔记。其实我知道她随身口袋里有带笔,所以也让我明白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演戏,一切还没结束。
我也暗暗督促自己赶紧进入状态,静下心来,彻底真实的融入到扮演的角色里,赫卡说过,想骗别人首先要骗到自己。
当我排除杂念,真的以杨丝丝的角度再一次用心的去听去看时,我发觉这真的是个很有魔力的东西,那男人的声音真诚而有感染力,册子上写的话,读一遍只觉得空泛,默读再三,方能体会到其中真意,都是教人如何行义行善的道理。
就权当作是一次良益的学习吧,我渐渐越来越认真,仿佛得到一次心灵的洗礼。圣主教,信耶和华神,也就是上帝,虽然对宗教的了解比较少,但以一个普通人的眼光来看,除了他宣扬的信圣主教可得永生之外,我觉得其它的都是不错的。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布教才暂停休息,教众纷纷散开,把我们带到这里的女人走到前面和那个一直讲授的男人旁边耳语几句,男人即刻看向我们两个,随后便来到赫卡身边,赫卡也抬头看他,神情中仍带着难过和委屈。
男人坐到我们对面的蒲团上,眼睛看着赫卡开口道,'看你一脸迷茫和悲伤,沉陷世俗罪恶中难以清醒。'
女人连忙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圣主教的掌事大人。'
赫卡低头向掌事行礼,抽抽鼻子,'掌事大人,我现在觉得很痛苦,我的男朋友要离开我,可是我根本放不下他,我该怎么办?'
掌事将掌心厚厚的方形书本轻轻抵在左侧胸口,嗓音温柔的说,'世事皆有神的旨意,切勿执妄,如果觉得痛苦,就向神倾吐,乞求神的庇护,神将赐予你安宁。'
我这才借机看清他手中书本的封面,暗红色两个大字——圣经,背景全黑,封面上还有一个倒立的瓷缸,缸口探出七八条吐着信子的花蛇,看着让人压抑。
'可到哪里才能找到神呢,我信佛,常听庙里的师傅说要向佛祖诵经叩拜,要心中有佛祖,但到今天,我真的对这些东西很失望,如此虔心,我最爱的东西依然要离开。' 赫卡垂下眼,悄然叹息,言语中透着淡淡的绝望。
掌事微微摇头,'所有宗教的神明皆是虚化,唯有我圣主教的神明是真实存在的,我教教主乃耶和华神在人世间的化‘身,引导那些信仰神的,尊敬神的子民洗去种种原罪与本罪,重新迈入永生的伊甸园。'
'教主?我能见见吗?' 赫卡水汪汪的睁着眼,半信半疑的咬咬嘴唇,样子特别无辜。
掌事笑了笑,'教主乃是真神化身,自然不可能让人人得见,只有被选中的最虔诚的教徒才能到他身边。'
'哦。' 赫卡低落的应了一声,再没多问什么。
掌事见状也沉默一阵,然后反倒问起了我们的情况,'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呀?'
赫卡咽了咽口水,慢慢的说,'她是我表妹,也是我最好的朋友,现在除了她,我谁也没法依靠了。'
说着,她还看了看我,我赶紧配合的搂住她,安慰似的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姐,别难过,咱们不要那个男人,还能找到更好的。'
后来,掌事还询问了些我们的姓名、工作及相关信息,都是赫卡在答,我默默在旁用心记着。当兵多年,被军营生活拘束得看起来就很寡言木讷,再加上长相也偏敦实,所以我的少言也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闲谈过后,掌事又开始下一轮的讲经,我留心了下周围,大概手里拿着的都是和我们类似的小册子,也有的拿着书,但好像都没有和那掌事一样的。
经过这半天的聆听,我对圣主教的教义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它主张“人生而有罪”,若想永生,必一生赎罪,历尽清苦不断受难,才能洗刷掉罪恶,入得永生之国。
而且圣主教认为真正的入教徒,应该无私欲私求,将一生所有都奉献给本教,以教为家,不能另有私心。
赫卡一直像旁边那些信众一样认真专注,待离开这小寺庙前,她已经在册子上做了满满的笔记,掌事看过后似乎对赫卡很中意,说赫卡与圣主有缘,也许将来能有幸见到圣主,邀我们明天再来,赫卡为难的犹豫道,'明天我们都要上班,不知道能不能来。'
'没关系,如果想来,随时欢迎,慢慢你就会明白圣主教的意义。'
'我不知道能不能冒昧的问下,为什么圣主教的布教会在这寺庙里举行?难道没有专门的教堂吗?'
'圣主教只收有缘人,从来不设立专门的教堂,这寺庙是租借的教场,我们在全国都是如此。'
赫卡若有所悟的点点头,'嗯,我明白了,那谢谢您,如果我还是想不开的话,就回来找您。'
'我主仁善,定会为你指明方向。' 掌事又将圣经抵在心口,这好像代表着某种意义。
我们下山时已至今晚,天色微黑,随着许多教众一起走,大家仿佛都很习惯,没有人着急,也不觉得害怕。他们彼此之间都很熟悉,三三两两走在一起,有几个人知道我和赫卡是新来的,凑上来和我们聊天,尽是说些圣主教的好话,有些还玄得厉害,比如圣主教的教主真实年龄已有几百岁之类的。
我虽觉得它教义里有许多道理是值得人深思和学习的,但这些永生神明什么的,却是一点不信,我是无神论者,从小便觉得所谓宗教,基本都是些生活悠闲的人用来矫情的消遣,人应该有信仰,那就像一种精神支撑或是生活的追求和目标,可信仰未必等同于神明,而是现实世界里的某种观念某个人。
比如我,现在的信仰便是,赫卡。这个睿智的女人用她的才能让我见识到许多小说里才能有的经历,也让我更加坚信女人不会输给男人,即使一辈子没有男人爱,也照样可以活得精彩。
走到山下又步行几百米才能搭到摩托车往市里,我问其它的教众他们是否每天如此,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原因却又令我咋舌,他们竟说这也是苦修的一种,只有吃苦受难才能赎去人类的原罪。
肯吃苦是好事,不过为了所谓的苦修而自我折腾,这倒令我对圣主教累积起来的好感少了几分。
和赫卡回到市内已经快九点,自从与那些教众分开,赫卡脸上就恢复如常,冰冷冷的再没有任何表情,她这样真像个天生的戏子。我们中午没吃饭,演了一天的苦情戏,赫卡觉得怎样我不知道,反正我是有些精疲力竭,长时间处于是高度紧张和集中的状态下,比身体劳动还要更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