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秀……”,半年来,小青每天都是迎来送往,最後一次也不例外,迎至山门处,见三秀正垂泪辞别心远等人,走上前去,对心远等高僧视若无睹,只管用衣袖为三秀轻轻擦去脸上泪珠,随後挽住三秀手道,“我们走吧。”三秀点点头,方转身与小青离开。
两人回到少室山脚下的住宅,便开始收拾行礼去洛阳。
洛阳号称中都,人口众多,客商云集,三秀立志经商,洛阳便是河南境内首选之地。
小青则担心少林寺与天山派争端不断,天山派会大举攻击少林寺,登封也会因此不得安宁,当初小玉就是在段红棉故意制造的混乱中被劫走,小青至今心有余悸,担心登封会发生类似的混乱以至三秀发生意外,自是巴不得早些离开登封,至於去哪里,只要和三秀在一起,她是不在乎的。
离别登封时,李三一家人齐来送行,李三更是挽着三秀的手哭的老眼通红,道,“公子此去洛阳日後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万望安顿下来後修书一封报个平安,让我李三一家放心。”见三秀答应,方才放手。
到了洛阳,两人先是住在客栈中,半个月後,三秀方选中城中一处幽静的两进庭院,与落魄的主人议定了价钱,以现银三千两买下房契,搬进新家,收拾了一月有余,三秀前前後後後看了看,方点点头,道,“总算像个家的样子了”,听了三秀的话,小青不由长出一口气。
在小青看来,买来的房子结实坚固,既不漏风又不漏雨,完全不用收拾就很像家,三秀却说“池塘里水都干了,假山光秃秃地立在其中实在不能看,需要引水入塘,种数株莲藕并一些水草,再放几十尾金鱼进去才好。”,“这几盆盆景不应放在游廊里,当搬到院子里才对。”,“这边地上的青砖应当拆了,种上书带草,好叫院子里冬日也有些秀色。”如此等等。
而且三秀并非只是指挥,虽然小青坚持说,“你坐在一边看,我来就好了。”,可三秀总是卷起袖子上来帮忙,偏偏又是极文弱的人,往往一天下来,便累的浑身散架般,晚上到了床上,抱着自己很快就睡了,根本不像以前──虽不至每晚亲热缠绵,但卿卿我我说些体己话总是免不了的。小青因此心里觉得有些委屈,听三秀说“总算像个家的样子了”,知她以後不会再像前面一个月般操劳,心里才好了些。
新家收拾好後,三秀深知经商不比其它,万一选错行当,便会亏的血本无归,如今初到洛阳,自当从长计议,因此并不着急做生意,只是领着小青在洛阳城内游玩,一来先前忙了个把月身心俱乏可以散散心,二来也好了解洛阳风土人情寻找商机。
这一日,不想竟在地摊上巧见一本易容术的书,三秀想着小青不能每次出门都戴着竹笠之类,若是学会易容术就方便多了,因此便买了下来,回到家中按着书上的方子做了一副薄薄的假面往小青脸上一敷,可不就变了张脸吗,而且也看不出任何破绽!三秀欣喜之余,又将方子加以改良,在假面上涂上芦荟汁液,使之不但能易容还可美容养颜。
此後出门游玩时,三秀便在小青脸上敷一张假面,使她变得相貌平平,小青初时因三秀自己不肯敷假面到处给人家看气的鼓鼓的,後来玩的尽兴便也不计较了。
颜如玉(44)
在洛阳游玩了半个多月,三秀对於要做哪行生意已然心中有数,只是找不到手艺好的银匠。小青见三秀愁眉紧锁,不由心疼起来,道,“不如还卖秘笈好了”,三秀白了她一眼道,“秘笈买主必须有慈悲之心、正义之气,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我岂可随意卖於恶人让恶虎添翼助其行凶?”
辗转数月,三秀才从离洛阳城几十里外的一个小镇上请来世代为银匠的秦大金、秦二银兄弟。秦氏兄弟自恃手艺精绝举世只他们一双,不肯屈就俗主,虽然上门请他们出山的东家不少,却个个难入他们法眼。三秀在小青陪伴下去请时心中也没底,谁知兄弟二人围着三秀上上下下看了看,看完点了点头,又问三秀姓名,听三秀说“姓秦,名三秀”,二人皆抚掌大笑,笑毕去到屋内收拾了包袱就跟三秀来洛阳了!
请来秦氏兄弟後,三秀便在洛阳一条繁华的街道上租了间房子,开了个加工银具的小作坊,先是靠大金、二银两个按客人要求打制银具营利,生意慢慢好起来後,三秀便设计些新颖的样式,画成图纸,买来银材,让大金、二银按图制成银饰,放在作坊中出售,出奇好卖,一度脱销。
便是这样,大金、二银令人称绝的手艺加上三秀天资聪慧、静渊有谋、胆量过人、经营有方,两年多後,初时不起眼的银饰小作坊崛起为三层楼店面的“秦氏银楼”,在洛阳已小有名气。
虽说已小有家业,三秀跟小青两个还是住在初到洛阳时买的房中,只是屋内布置有些变化,因小青不喜三秀晚上回到家中在书房忙碌自己却要独守卧房,三秀便将书房和卧房设在一处,房内地敷氍毹,屏围纱绣,一款雅致的宫式踏步床,一张舒适的如意软云榻,一色的朱红细工雕漆的衣柜、桌椅、书架,蚊帐、窗帘并门幕,则用的雪白纱绸,贵气却又不失素雅。
这天晚上,三秀坐在书桌旁核算银楼的账目,小青则在床边翻箱倒柜,急的满头大汗的找着什麽。往日这个时候,她都会安静地躺在书桌前面的软云榻上支着腮欣赏三秀神情专注的样子,间或想象一下自己和三秀的孩子──活泼可爱的小小青爬上书桌抓东抓西的捣乱惹的三秀将她按在腿上连连打屁股的情景,禁不住偷偷地笑,但想到若三秀服下珠丹,可能会有不测的危险,自己大概永远都不会舍得让三秀为自己生子的时候,又不由黯然神伤。但无论怎样,小青也曾未像今天这般在三秀需要安静的时候弄出这麽大的动静。
三秀自然察觉出小青的反常,不仅如此,她还知道小青在找什麽,但却并不理会,只是心定气闲的核算账目,直到小青来到旁边的书架上翻腾,并将画筒中的卷轴“哗”的一下子碰的散落到书桌上时,三秀才不紧不慢地道,“你是找姐姐给你的那封信吧?我看完放枕头下面了”,说完又低下头继续翻看手中的账册。
什……麽?!!小青听了,只觉耳旁打了一个响雷,身子有些不稳,将手旁的一个花瓶碰落地上,打的粉碎,她今天想再仔细看一遍姐姐托闲云交给自己的信,到藏信的地方去找,却是怎麽也找不到,“你已经看了?!你……你……你什麽时候看的?!”小青脸红到耳朵根,激动的问道,不觉动了内力,声音异常大。
“你冲我吼什麽?!”三秀合上账本,素手向案上一拍,竖起黛眉,瞪起美目,咬着贝齿,道,“你瞒了我这麽些年,我还没和你算账呢,你倒有理了?”本来还想再说几句,只觉体内血气一阵涌动,顿时有些头晕,怕小青看出异常,便转过脸去,不再出声。
其实,三秀早在半个月前收拾衣物时便无意中发现了那封信,看了之後,才知道九碧血玉的玄机,当时是又惊又喜又生气,惊的是女族竟是以珠丹延续血脉,喜的是自己和小青可以有孩子,生气的是小青竟然一直瞒着自己!
正在这时,小青从院子里进来,满脸的泪水,见了三秀,道“秀,你不可离开我……”,说完上前抱住三秀痛哭失声,原来,隔壁张举人的夫人分娩,不想却是难产,孩子虽然平安生下来了,但张夫人却命丧黄泉,张家虽喜得贵子,却合家哭成一片,小青由此想到三秀若服珠丹,可能会和张夫人一样遭遇,怎能不悲伤?
三秀拥着小青,心中顿时如明镜一般,知道了小青虽然想要孩子,却怕自己会有危险,所以才瞒着自己血玉和珠丹的事,便未声张,将信悄悄放进衣袖中,当晚背着小青,按信上所写的开玉的方法取出孕育其中的兰芽珠丹服了下去,小青疼惜她,她怎能辜负小青?而且,她心底,甚至比小青还渴望能有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