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司徒景明终于平复下来,松开了牙齿,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轻轻喘息着。
指尖揩去她眼角的泪珠,顾楼兰柔声宽慰道:“好点了么?”
司徒景明吸了吸鼻子,冷冷地道:“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么?”
顾楼兰一歪身子,挨着她坐下,额头紧贴着她的肩膀:“我要说的太多,你想听什么?”
司徒景明鼻端嗅着沁人的发香,便忍不住想要叹息:“就从武林大会开始说起吧。”
顾楼兰点了点头:“你猜得不错,武林大会,的确是我在背后一手操纵。”
“为了什么?”
“为了引出一些人,”顾楼兰顿了顿,道:“李家的人。”
“李家?”
“前朝皇室遗族,”她在她肩窝里蹭了蹭,满足地舒了口气:“也就是李皇后手中握着的,最大的势力。”
“李皇后?!”司徒景明倒吸一口冷气:“你是说,她是前朝遗族?!”
“不错,李皇后便是眼下李氏皇族的掌权者,无论朝里朝外,市井江湖,都隐藏着李氏的庞大势力。”
司徒景明皱着眉,感到事情极不寻常:“前朝已覆灭了两百多年,李氏的势力早该不复存在,为何……”
顾楼兰摇了摇头:“恰恰相反,国破之时,前朝灵帝的幼子被李氏忠臣护送出京,数百年来一直隐藏在市井之中,暗蓄力量,意图复国。直到李家的女儿进宫做了贵妃,得了帝宠,还生了个太子,李氏两百年来的愿望才几近实现。”
“你是说……”司徒景明难以置信地摇头:“不可能,大皇兄也是姓司徒的,怎会帮着李氏对付我司徒家?”
“你这样说,只能说明你还不了解你的大皇兄。”顾楼兰叹息着,不忍抬头看她的眼睛:“司徒承基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不将自己当作司徒家的人了。或许他认为司徒家的先祖出身低贱,唯有李氏血统才是高贵无双的。他与李皇后筹谋多年,为的,便是颠覆司徒家江山,恢复李家社稷。”
“不……不会的,大皇兄不是没有理智之人,怎会为了一个早已没落的姓氏,做出这种事情?”她兀自无法相信。
“现在你明白,为何司徒承基从不顾念骨肉之情,一心一意要将你的兄弟屠戮殆尽了吧?”顾楼兰缓缓抬起头,双手捧了她苍白失措的脸:“司徒承基要亡司徒氏,无论是你的父皇,还是你的兄弟,他都不会放过。”
“连父皇也……”
“他与李皇后在父皇的膳食里下毒,否则父皇的身子何至于如此虚弱?”
司徒景明痛苦地闭上眼,死死咬着下唇:“司徒承基……司徒承基……”
“你也应该明白,无论你怎样隐藏锋芒,做出无可救药的样子,都不会减弱司徒承基的杀心。他要的不只是江山和皇位,还有你的命!”顾楼兰心疼地吻着她,将她的牙关挑开,不忍见她虐待自己的嘴唇:“他不对付你,只是时机未到。如今你二哥和三哥已死,很快,他便会拿你开刀。你还以为,按照往日那般行事,便能逃过一劫么?”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她的目光无助而茫然。
“反抗。”顾楼兰简洁地道。
司徒景明茫然道:“如何反抗?”
“铲除李氏,匡扶社稷,除逆勤王。”
司徒景明身子一颤,失声道:“不!”
“景明,”她叹息着,双臂舒展,紧紧抱住了眼前瑟瑟发抖的人儿:“你在怕?”
“我怕……我怎能不怕?”司徒景明沙哑着嗓子道:“司徒承基根本不是人,是魔鬼!这十几年来,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他嗜血的表情,还有他残忍地对待我的情景,你让我如何能不怕?”
“你根本不会知道,他曾因为父皇夸奖我一句,便将我从高台上推了下去,摔断了手;你也不知道他喜欢将对我好的宫人在我面前一刀一刀地凌迟至死;更不知道他在我面前生生强…暴了从小照顾我长大,待我有如生母的殷尚宫!”她将头死死抵在顾楼兰肩上,十几年的怨愤终于化作泪水流淌开来,一发不可收拾:“从小到大,没有人敢对我好,也没有人敢为我多说一句好话,我亦从不敢对任何人假以辞色,哪怕是自己的亲舅舅。”
“我就这样战战兢兢地在他眼皮底下活了十年,没有人疼我,没有人爱我,没有人可以救我……你体会过这种绝望么?永远逃不离地狱的绝望?”她哽咽道:“哪怕我到了封地,也仍然逃不开他的监视,这么多年,我从不敢安心睡觉,生怕有头睡觉,无头醒来……除了纵情声色,我什么也不敢做,你叫我怎能不怕?怎能不怕!”
“景明……景明……”顾楼兰紧紧抱着情绪失控的人儿,眼中不觉淌下疼惜的泪。
司徒承基,你竟敢如此对她!
我顾楼兰发誓,今生今世,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你死无全尸,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