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榜时,何若水的脸色始终极难看。
底下的官吏们个个大气不敢喘,就怕触了上峰霉头。
当看到案首时,底下的官员终于还是小声提醒:“大人,陈砚与平兴高家不睦若点他为案首,怕是高家不喜。”
何若水脸色更差了几分。
瞧瞧,还很会惹事,竟连高家都得罪了。
不过……
“本官依规取才,选的就是有真才实学之人,哪里能顾忌他人喜不喜。”
莫说高家那位高坚已回乡丁忧,便是如今还是三品大员,他何若水也要尽自已为官的本分。
放榜之日,贡院白墙前再次被士子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挤到榜下就赶紧找自已是否在榜上,此时自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陈砚是何人,竟能高中案首?”
此次参加院试者,有好几人少时便才名远播,譬如阳实县的崔正谊、古南县的于邈。
考前士子们纷纷争论此次案首究竟花落谁家,不曾想竟落到了一名不见经传的士子头上。
有人应道:“此人乃是平兴县人士,东阳府试第二。”
“东阳府文风一向凋敝,何时能出案首了?”
“镇江士子千千万,凭何是这陈砚得案首。”
“听说崔正谊等人的卷子被雨水打湿了,早早被落了卷,此子不过捡了个案首。”
有人说此话时语气颇为轻蔑。
不少心有不甘之人便更愤愤不平。
案首该靠真才实学,文章要压倒一众士子方才能服众,若真是捡漏而来,这案首就大打折扣,必会让自视甚高的士子们不满,在榜下就公然提出质疑。
东阳府的士子们心生怨气,当即就出口反驳:“此前我东阳府中乡试者足有四人,如何能称得上文风凋敝,敢问阁下祖籍中乡试者又有几人?”
“陈砚乃是凭借一篇篇好文章,方才夺得府试第二名,你们又得了第几。”
东阳府士子简直同仇敌忾。
往年院试案首多是其他府州夺取,此次终于轮到东阳府扬眉吐气,那些人便羞辱整个东阳府的士子,他们如何能忍,定要反唇相讥。
其他州府便将各自的才子们拉出来压制陈砚,东阳府士子必是不服的,竟就在榜下争论起来。
榜下吏员们眼见形势越发乱起来,赶紧出声劝阻,可那些士子充耳不闻。
吏员们赶紧上禀。
经过多天忙碌,何若水总算能安静地喝口茶休息,就听说榜下的考生们闹起来了。
“榜下人多,若是一旦发生踩踏,后果不堪设想啊大人!”
底下官吏神色慌张。
何若水不敢耽搁,放下茶碗匆忙前往贡院外
清瘦的身影往外一站,瞧见士子们如此争吵,当即便沉了脸色,冷声呵道:“谁敢再闹,本官必严惩不贷!”
若是知府等官员说这话,士子们或许还有底气反驳,可说话的乃是大宗师,主管学政的大宗师,有权罢黜功名,士子们见到就瑟瑟发抖,哪里敢反驳,贡院门口当即就安静下来。
何若水并未就此罢休,而是问了在场官吏实情,得知竟是因许多士子不满陈砚为案首才闹起来。
何若水脸色更严肃了几分:“陈砚乃是本官亲自点的案首,你们这是怀疑本官?”
科举一事一直都是极敏感的,一旦涉及徇私、舞弊等,涉案官员是要掉脑袋的。
他敢当众如此问,凭的就是自已的问心无愧。
士子们纷纷垂眸不语。
倒是有一人当众站了出来:“学生自是信任大宗师,只是不知学生的文章比案首陈砚差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