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郑禾的眉骨滑落,在她脚下积成小小的水洼。
火把的光在雨幕中晕染开来,将每个人的脸照得忽明忽暗。
那些长在活人皮肉上的人面疮似乎感知到什么,突然同时停止了呜咽。
人群最前头的老猎户往后退了半步,生满老茧的手死死攥着钢叉,指节发白。
他胳膊上鼓起的人面疮正用没有牙齿的嘴啃咬他的皮肉,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疼。
“来。”
郑禾伸出手,掌心向上。
她的神态自然,面对这样的情形,竟然完全看不出什么害怕和愤怒,整个人温柔平和得好像庙里供奉的观音菩萨,连脚下都隐隐浮现着璀璨夺目的莲花法盘。
这个简单的动作让整个人群像被风吹过的麦浪般晃动起来。
有个妇人突然捂住嘴发出呜咽,她怀里抱着的孩子脸上睁开三只眼睛,正滴溜溜地盯着郑禾。
“雨师······雨师大人说,杀了你,我们就有救了······”
里正张了张嘴,他脖子上的疮口立刻涌出一股黑血,“我们······”
郑禾向前走了一步。
数十人齐刷刷后退,泥水溅起老高。
有个少年跌倒了,手里的柴刀掉在郑禾脚边。
她弯腰拾起,刀面上还沾着新鲜的药草汁——想必是家人刚用草药擦拭过疮口。
“不是要这个吗?”
郑禾将柴刀调转,刀柄朝向人群。
雨水冲刷着刀刃,将那些药汁冲成淡褐色的细流,渗入泥土。
人群开始骚动。
一个壮汉突然冲出来,却在距离郑禾三步远的地方生生刹住。
他脸上长着最大的人面疮,几乎占据了半张脸,此刻那张小嘴正一张一合地催促:“动手啊。。。···动手啊。···。。”
郑禾注视着那张扭曲的面孔,忽然伸手握住壮汉的手腕。
她的手指冰凉如玉,触到皮肤的瞬间,壮汉胳膊上的人面疮突然发出尖锐的惨叫。
“别怕。”郑禾轻声说,引导着他颤抖的手。
“放手!放开我!”
郑禾的表情淡然无波,既不为他的可怖外形而感到畏惧,亦不为他的言语而感到愤怒。
她收敛笑容,垂下眼目,恍若一尊无悲无喜的白玉观音,将手掌轻轻按在蠕动波荡的血皮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