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叮。。。。。!”
豆粒大的雨点打在瓦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瓦缘上流水成柱。
此刻的栖水园,倒是名副其实。
襄州的气候本就是阴晴不定,特别是入夏后,骤雨随时都会出现,来得快,却得也快。
千百年来,这里的人们已经非常适应。
栖水园是朝廷赏赐给前相卢渊明养老之所,与卢氏大宅只隔了两条街。
致仕过后的渊明公贪图清净,很少出现在人前,常年都是待在栖水园。
平常官绅豪族的宴会也几乎见不到这位前相爷的身影,还真是给人一种大隐隐于市的感觉。
荆襄之地多俊杰。
襄阳作为山南道治所,名士自然不少。
而几乎每一位饱读诗书的名士,都以能够进入栖水园为荣。
大家心里都清楚,想要出人头地,必须融入山南门阀世家的圈子,得到举荐,否则便是再有能耐,得不到举荐,也只能蹉跎一生。
能够进入栖水园,得到渊明公的认可,几乎就注定有了前程。
即使最终不能入朝为官,却也足以在山南道谋得一个好差事。
但想要进入栖水园,不说难如登天,普通人也是机会难得。
“刀劈斧凿,气韵生动,好字,好字!”
栖水园的书厅之内,四五名山南名士正围在书桌边,看着渊明公笔走龙蛇,高声喝彩。
渊明公虽然年近七旬,但精神却不差,挥毫的手臂也是运转自如,很有力道。
搁下狼亳,渊明公抬手抚须,看着自己写下的墨字,感慨道:“终究是年纪大了,缺了两分力道,感觉也就差了许多。。。。。。!”
“相爷,在下倒以为,虽然力道柔了一些,却更有几分悲天悯人的韵味。”一人立刻道:“若非有大菩萨心肠,那是断然写不出这种味道。”
边上几人纷纷夸赞,一人迫不及待道:“相爷,若蒙相爷厚赠,鄙人将以这幅字为传家之宝,世代保存!”
卢渊明刚伸手,便有人异常迅速地端起茶杯,双手呈过来。
“都坐下说话。”渊明公接过茶杯,语气温和。
待几人落座之后,渊明公含笑道:“几位都是忠州名望之士,多少年的老朋友了。老夫知道,在忠州那一亩三分地,没有你们几大家族的举荐,没有任何人能在忠州站稳脚跟。”
几人互相看了看。
“忠州苗氏,首屈一指。”渊明公盯着其中一人,含笑道:“智昌贤弟,忠州刺史已经连续五任都是出自你们苗家,在任的忠州大小官员,如果老夫没有说错,至少四成都是你们苗家的血亲或者旁支。”
那人立刻起身,躬身道:“相爷,苗家就是为您看守忠州的仆人。没有相爷,苗家算个屁!”
“你们都知道,老夫行事,讲究的是一个公允。”卢渊明放下茶杯,凝视那人道:“忠州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智昌贤弟,你觉得苗氏一族,能吃得下整个忠州?”
那人骤然色变,急忙起身,躬身道:“相爷,在下。。。。。!”
“其实从两年前开始,老夫就得到不少举报。”渊明公轻叹道:“你们苗氏这些年任人唯亲,忠州大小官职你们苗家都会插一手。若仅是如此也就罢了。但除此之外,忠州的商贸似乎也处处都是你们苗家的影子,被苗氏族人占用的良田,那也是不计其数。。。。。。。!”
苗智昌脸色煞白,其他几人互相瞧了瞧,都显出兴奋甚至幸灾乐祸之色。
“老夫知道,这许多事情,也不是你授意所为。”渊明公微微一笑,“咱们虽然都是族长,年轻一辈面上对咱们恭敬,但转过脸去,谁也不知道他们都干了什么。”
苗智昌脑门子满是冷汗,急忙道:“相爷所言极是。回去之后,在下必当查办。。。。。。。!”
“年轻人想做事,那也没什么错。”渊明公叹道:“老夫也一直鼓励年轻人多些抱负,立下志向,脚踏实地往前走。但凡事也不能只想着自己,吃饱喝足不顾其他人。而且一个家族太高调,太快登上山峰,难免会迅速走下坡路。苗家在忠州太显眼了,哪怕许多事情你没有向老夫知会一声,老夫也能听到许多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