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达所说的南廓寺并不在秦州城内,而是在城西十里处的一座山上。
途中果然有一座伏羲庙,这是最早的皇帝庙宇,代天称王的伏羲,是其母毕胥踩了巨人的脚印后孕育而生的。他结网制弓,教人渔猎和畜牧业,创造文字和琴瑟,教人知书达理;他通晓天文地理,阴阳八卦,著述《易经》,制订历法,揭开了中华文明的第一页。
瞻仰过伏羲大帝之后,两人沿着弯曲盘旋的山道登上山巅,便看到一座小小的寺庙。
虽然有些破败,但那疏朗大气的布局却显出几分古朴。再看四周苍翠的松柏槐杨,玄奘不禁有些羡慕,常住于此修行的大德们,想必禅心也会比常人更加坚固吧?
不过,这座寺院此时已没有了静寂和安宁,它更像一座难民窟,山门前挤满了衣衫褴褛的灾民,手里拿着各种家什,一位老僧正带着几个小沙弥在向他们施粥。
一看到那个老僧,孝达顿时兴奋起来,忙不迭地跑了过去,高声喊道:“师父,师父!”
一个小沙弥看见他,高兴地说道:“师父,是孝达师兄!”
老僧停下手中的活,慈祥的眼中露出欣喜的目光:“是孝达回来了?”
“师父!”孝达跑上前去跪倒在地,“咚”地一声磕了个响头:“徒儿回来了!”
“好,好哇,回来就好……”老僧激动万分,忙着伸手搀扶,一迭声地说道,“快起来,这位法师是——”
他看着孝达身后的玄奘问道。
“哦,这就是徒儿跟您说的玄奘法师,在长安时,徒儿多次蒙奘师教导,获益非浅。”孝达赶紧介绍道。
玄奘走上前去,合掌问讯:“弟子玄奘,见过大师。”
老僧眼中闪过奇异的神采:“老衲智辛,久闻玄奘法师盛名,想不到今日有缘相见。”
“不敢,”玄奘道,“大师乃前辈大德,玄奘不过是一后生晚辈,哪里有什么盛名?”
“老衲听说,去岁长安的那场大辩,法师一人连胜六场,从京师到河西,无论道俗皆交口称颂,都说法师实乃释门之伟器也!”
“这都是佛陀遗法的殊胜,玄奘不过是在鹦鹉学舌罢了。”
智辛大师哈哈一笑:“法师真乃谦谦君子。也罢,一路辛苦,请先去客寮歇息,待老衲忙完此间俗事,再去与法师共同参禅论道。”
玄奘道:“大师不必客气,玄奘与孝达师兄同在京城习经,都是您的弟子晚辈。师父有什么事情,弟子自当服其劳。岂有师父在此劳碌,弟子自在安坐之理?”
说罢便与孝达一起拿起大铁勺,继续为灾民们施粥了。
望着这两个忙碌的年轻人,智辛心中一阵欣慰,合掌诵道:“阿弥陀佛……”
秦州虽是座商旅云集的热闹城镇,佛教盛行,南廓寺却只是一座山间小庙,平常只有七八个僧侣在此清苦修行,香火自然稀少得很。若不是这场天灾引来一群饥民,平日里简直可以说是门庭冷落。
正因如此,玄奘的到来令智辛大师喜出望外,当晚便来到客寮,与其对谈佛法,颇为投机。
智辛长老的面前摆放着两套佛经,都是孝达从长安带回来的。一部是法显大师翻译的六卷本《佛说大般泥洹经》,另一部则是昙无讖大师翻译的大本《大般涅槃经》四十卷。
“孝达说,多亏了玄奘法师,他才找全了这两部经书。”智辛长老缓缓说道,“法师对这两部经中所说的佛性问题怎么看?”
看来长老也注意到这个问题了。
玄奘讲了自己对此的一些看法和理解,智辛大师叹服道:“法师精通佛法三藏,老衲实在佩服。如今老衲有个请求,不知法师可否答应?”
“不敢,大师请讲。”
智辛叹道:“法师也看到了,南廓寺是座小庙,佛藏经典所藏不多,平日里前来挂单的僧侣也少,寺中僧众难得有机会听受高深佛法。今日法师前来,实乃我寺之大幸,故而老衲想请法师不辞辛劳,为寺中僧众和居士们讲经说法,不知法师意下如何?”
玄奘合掌道:“大师过奖了,玄奘恭听大师安排。”
智辛大喜,当即决定,法会在明日一早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