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祖师带着几分嘲弄的目光看着这个年轻的求道者,问:“你又是谁?诸佛无上的妙法,岂是你这等小德小智,轻心慢心,三言两语就能得到的?”
听了这番话,神光什么也不说,只是取出随身护刀,轻轻一挥,便将自己的左臂斩下!
鲜红的血,溅洒在白色的雪地上,映着求道者坚忍的目光。
神光的举动显然出乎达摩的意料,他略显讶异地看了看这个年轻人,来中原已经很久了,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执著求道的僧人。他明白,他遇到了真正的法器。
“诸佛最初求道,为法而忘形。你今断臂求法,也可算做真心。我便为你易名为慧可。”祖师说。
虽然从“慧可”就个名字中,隐隐透出了几分无奈,但神光知道,达摩收他做弟子了。
年轻人的脸上流下了喜悦的泪水,他问师尊:“诸佛的法印,我也可以听闻得到吗?”
“诸佛法印,不是别人能够给你的。”达摩答道。
慧可闻言一怔,当即请求:“我心未安,乞师为我安心。”
“好,你将心拿来,我替你安!”祖师很干脆地说道。
慧可再次怔住,思忖良久,方才诅丧地说道:“觅心了不可得。”
慧可当时不知,这一句“觅心了不可得”,正是他用心、用力、用尽累生累劫的修行,才明了的一句真言!
达摩祖师立即回应他道:“我已经为你把心安好了。”
慧可当下大悟。至此,他才终于找到了自己!
也就在这一刻,明心见性的禅宗的种子,便落在了中国的土地上,并迅速生根发芽。
玄奘走过去,像达摩一样跏趺而坐,双目微闭,静静地感受着祖师修行的不可思议……
一转眼,玄奘已在少林寺住了一个多月,他还是掂记着古德译经的甘露台,终于在一日早课后,向景法师提出要去瞻礼。法师知他素有慧根,只嘱咐了几句就让他去了。
甘露台上果然有一个人,三十出头,浑身上下脏兮兮的,翘着腿,半卧半坐在台子上,正怡然自得地饮酒。
这就是那个让全寺僧众都无可奈何的怪人了吧?玄奘不禁微微一笑,加快了脚步。
现在他已经知道,此人名叫何弘达,来少林寺上香的居士们没有不知道他的。
译经台,自然是与译经有关的,那些来自远方的译经高僧,为此台注入了神奇的力量,令人一见之下,顿生崇敬之意。
玄奘便是如此,他也不去理会那个半卧在台上浅斟独酌自得其乐的怪人,只是双手合什,对着心中的圣地瞻礼膜拜。
何弘达的一只脚翘起老高,斜眼瞅了瞅这个年少的沙弥。
“好秀气的小和尚!新来的?”
“小僧玄奘,乃是来少林寺挂单的沙弥。”
“玄奘?”听到这个名字,何弘达竟不由得放下脚,坐正了身子,“听说前些日子洛阳出了件稀罕事儿,一个刚刚剃度出家没几天的小和尚,只用三言两语,就把一帮子闲极无聊跑到庙门前惹事生非的儒生道士们都给难住了,那便是你吗?”
居然连何弘达这样的人也听闻过自己的名字,这倒是玄奘万万没有料到的。
“不敢,此乃佛陀慈佑,也是师父们教导之功。”玄奘答道。
“好个小和尚,果然是副聪明相!”何弘达眯着眼睛赞叹道,“来少林寺学功夫?”
玄奘笑着摇头。
何弘达道:“少林功夫好啊,有机会学干嘛不学?你这个年龄学正合适!学了之后,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玄奘道:“少林乃禅宗祖庭,这里的佛学更加殊胜,藏经楼里的典籍多得玄奘一辈子都看不完。”
何弘达不屑地撇嘴:“泥土还多呢,顶个屁用!我跟你说,越多的东西越不值钱!”
玄奘奇道:“泥土当然有用,可以长出庄稼来。”
“你!”何弘达被他噎住,心说这小家伙果然口才了得,自己还是别跟他一般见识的好。
不过,他也对这个小和尚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指了指身下的土台子道:“来,坐下,咱们聊聊。”
玄奘也不推辞,庄重地盘坐下来。
他看到何弘达腿上放着一幅奇怪的图,上面都是用黑线连接的星星点点。
“这是战国时魏国的占星家石申所绘的《浑天图》。”何弘达注意到少年眼中的好奇,顿时来了兴致,“怎么,小和尚有兴趣?”
玄奘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