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扬把装钱的信封递过来,看了她一眼,微微皱起眉:“你没事吧?脸色这么差。”
赵一枚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感冒了。睡了一觉也差不多好了。”
秦扬又仔细看了看她,然后伸出手:“把车钥匙给我,我去帮你换个备胎。”
赵一枚心里一暖,什么也没说,返回去拿了车钥匙给他。
“女孩子,开再好的车也没用……”秦扬带着揶揄的声音消失在门外。
赵一枚无精打采,懒得还嘴,缓缓往洗手间走去。只觉得后腰酸得厉害,暗想难道是躺得太多了?
秦扬换好车胎上楼敲开门,只见赵一枚一手扶着门框,脸色苍白,忙问:“你怎么啦?”
赵一枚咬了下嘴唇,看着他,低声说道:“秦扬……送我去医院。”
“不完全性流产,要做清宫。”女医生例行公事地下着判断,不带任何语气。
“怎么会?”赵一枚刚从B超床上下来,一下子觉得腿软得几乎站不住,声音里带着慌张,“我都没有肚子疼,只是有些腰酸和出血……”
女医生抬起口罩上方的眼睛,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有的人还什么感觉都没有就掉了。可能是胚胎本身有问题,发育的不好。”女医生似乎不愿再多解释,低头开单,“先让你家属下去交钱吧。”
赵一枚躺在手术台上,分开了双腿,缓缓闭上了眼睛,心里充满了自责,脑子里混乱地想:一定是我太任性,喝酒、打架、受伤、发脾气、吵架……是我做错太多事,还说错了话,宝宝以为我不想要他了,所以自己走了……
冰冷的利器穿入,一阵强大的引力仿佛要把整个身体在瞬间吸空。赵一枚无法抑制地惨白了脸,紧紧地咬着嘴唇,用了十足的力气。
“……好的,如果丹尼再有什么情况,随时联系我。我手机会24小时开机。”潘明唯站在检验大楼前,结束了长长的通话,才发现来电转接信箱里有一个未接来电,是赵一枚的,心里一紧,赶紧拨回去,却是长久的无人接听。
这家信和医院是他们公司医疗定点的三甲医院,尤其潘明唯上个月在这儿住了一个星期,已经是熟门熟路。于是拿了X光片,也顾不上看,匆匆走出放射影像科,转了两转,一边往医院门口走,一边再次拨打电话,却仍是无人接听。
昨天下了一夜的雨,今天却是艳阳高照。午后三点的阳光,斜斜照在一辆车上,反射回来的光,一下子刺痛了潘明唯的眼睛。
那是赵一枚的路虎。
潘明唯楼上楼下转了几圈,终于看见“男士止步”牌子下坐着的秦扬。走过去,隐忍着怒气,压低声音问道:“她在里面?”
秦扬站起身,一言不发地看了他一眼,忽然一拳挥过去。
潘明唯猝不及防,挨了一记重击,眼镜几乎被打飞,嘴角立刻渗出血来,手里拿着的装X光片的大纸袋也掉到了地上。
“你凭什么打人?”潘明唯抬手扶正了眼镜,又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狠狠地盯着秦扬。
“凭什么?凭我早就想揍你了!”秦扬也毫不客气地盯着他。
潘明唯的双手在袖口下慢慢收紧,缓缓道:“你知道吗,我也早就想揍你了!”话音未落,一记直拳击出。
秦扬一闪,不料那拳竟是虚晃,紧接着另一拳飞来,正中眼眶。
潘明唯哼了一声说:“跟我打?她没有告诉过你,我是香港九龙城寨混大的?”
见有人打起来了,走廊上三三两两地有人上前围观。只见身材高大的那个出手凌厉,穿西装戴眼镜的那个竟然也毫不示弱,两人打得难解难分,却是异常安静,只闻拳脚噼啪,谁也没有出声。
“你们别打了!”
听到那声熟悉的轻喝,两人几乎同时停下手,转过头看着赵一枚。
赵一枚紧抿着双唇,望着两人,脸色苍白,单薄得像是风中一片摇摇欲坠的树叶。
潘明唯伸手想去扶她,却被秦扬抢了先。有些讪讪地收回手,怔怔地道:“枚……孩子……”
“告诉你,孩子已经没有了。”赵一枚咬了下嘴唇,又是伤心,又是愤怒,“你来干什么?我不想再见到你!”
“枚!你怎么可以……”潘明唯想上前一步,脚下却像生了钉子,动弹不得。目不转睛地盯了他们片刻,终于收回目光,嘴角泛起一个苦涩的笑,整了整衣衫,捡起地上的纸袋,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门铃响了。赵一枚心下奇怪,星期五的下午四点多,会是谁呢?会是……潘明唯吗?
自从前天下午在医院里赶走他之后,两个人一直没有联系。
赵一枚的心里很纠结,当时她那么的无助那么的痛,那么需要他温暖的怀抱和安慰,可是见了面,他第一句话就是问孩子怎样了,她的心一下子就又冷了,硬了。
原来在他心目中,自己的血脉,竟比她来得重要得多。有了孩子,立刻开口说要结婚;没了孩子,说走就走,竟然连着两天都不露面,对她不闻不问。那毕竟是他们的孩子呀,他们共同的骨血。
赵一枚的胸口一阵刺痛,那种整个身体被瞬间掏空了的感觉再次铺天盖地地涌来,难受得几乎无法呼吸。可怜的小东西,就那样无声无息地离开了,化作了一滩血水……
门铃继续响着。赵一枚起身,按着仍然隐隐作痛的小腹,向门口缓缓走去,心里矛盾着,不想见到他,可又盼着是他。
打开门,门外站着的竟然是个陌生的中年女人,穿着一身朴素的家常衣服,手里拎着林林总总的东西,似乎刚从菜场买菜回来,正微笑着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