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宜镇这样人均收入水平不高的小城镇,像这样的高档楼盘并不多见,整个小区面积也不大,总共只有十?二户人家,一半以上都空关着。
贺敬珩解释说,很多宜镇年?轻人都像杨远鸣一样去了大城市闯荡,愿意留下来踏踏实?实?过日子的,几乎不会考虑买这里的房子。
阮绪宁想?到什么:“说起来,杨远鸣特意嘱咐我,说如果顺路去南坛巷,记得帮他取点东西……”
恰逢毕业季,又被迫经历了一连串舆论风波,陆然知道她压力很大,特意给她多批了几天假。
听说阮绪宁是要?跟贺敬珩一起回宜镇,杨远鸣特意把自家炒货铺子的地址告诉了她,说是托父母准备了一些炒货零嘴,如果方便,就请他们?帮忙带回洛州,给工作室的同?事们?分一分——另外还有一本《沙漏流星》的签名版单行本漫画,是专程要?送给她的。
至于原因,杨远鸣没?说明说,只再?三?强调,让她务必收下。
阮绪宁根本没?办法拒绝这份大礼,一心惦记着早点“顺路”一趟。
贺敬珩抬头?看?了一眼拢着乌云的天空:“快要?下雨了,明天再?去吧。”
阮绪宁点头?应允:“那我们?今晚就住这里?”
在车库停好摩托,贺敬珩从兜里摸出一把钥匙:“宜镇没?有特别像样的宾馆,怕你住不惯,还是住家里比较舒心,前几天我让郑海找人来打扫过,生活用品也都还算齐全。”
家里。
两个字自然而然地从男人嘴里说出来,好似只要?有他和她的地方,就能称之为“家”。
阮绪宁抿了抿唇,心底漾出丝丝缕缕的甜意。
两人边说话边往里间走。
这栋小别墅的装修风格确实?很有年?代感,古朴的原木色为主,带着雕花的木质大门和楼梯虽然都已失去往昔的光泽,却留下了岁月的沉淀。
见妻子四下张望,露出欲言又止的模样,贺敬珩解释道:“刚回洛州的时候,老爷子像是急于补偿我一样,隔三?差五就给我塞钱,我当时没?见过那么多钱,也不知道该怎么花,就让程叔帮忙在宜镇给我妈置办了一块墓地,还有这套房子,每年?回来住一两次。”
阮绪宁不解:“为什么不把妈妈的墓迁到洛州去呢?”
沿着楼梯走上二层,贺敬珩推开卧室大门:“老爷子提过这事儿?,但贺礼文死?活都不同?意,他的原话是——自己连那女人长什么样子都记不清了,而且他们?又没?结婚,没?名没?分的,不好以贺家的名义操办。”
“贺礼文不愿意,我也不愿意,爷爷就没?再?提过。”
“洛州那伤心地,我妈未必想?回去。”
声音越来越沉。
阮绪宁知道,他是又想?起了以前那些不愉快的事。
敏感如她,虽没?有窥视全程,却也能从只言片语中感觉到贺敬珩的难过,贺礼文被逐出贺家,只是偿还了欠下的孽债……而在漫长时光中,他或有意、或无意为很多人刻写下的痛苦,却没?办法磨灭。
而对贺敬珩来说,他还独自背负着曾经身?为“赵默”的痛苦,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
阮绪宁没?有办法根除这种?痛苦。
她只能不断用自身?散发出的一点光和热去安慰他:“我们?后天就去看?妈妈。”
贺敬珩“嗯”了一声,牵动唇角,挤出一个笑容。
赭石色的遮光窗帘被拉开,细细密密的雨帘遮住了远处的风景。
果然下雨了。
*
雨天缘故,两人没?有出去吃晚餐,只在外卖APP上点了些附近的小吃,却不幸一脚接着一脚踩雷。
只有一家老字号肉饼味道还不错。
阮绪宁吃了大半个,拍了照,晒在青果工作室群聊里召唤杨远鸣,资深责编果然对手底下的漫画作者很负责,当即冒泡,刷刷刷列出十?来家值得一去的宜镇餐厅,解决了小夫妻后面几天的吃饭难题。
作为曾经的宜镇人,贺敬珩免不了尴尬,自嘲说在姨母家寄宿的那几年?,自己确实?没?吃过好东西,再?加上不怎么讲究,之后再?回宜镇,也只是随便吃点快餐或者汤面……
十?年?荏苒,很多东西都不见了。
包括那家记忆中“天底下最好吃的”肉沫豆腐饭。
并没?有责备丈夫的意思,阮绪宁砸砸泛着油光的唇瓣:“没?关系,下次来宜镇之前,我负责做攻略。”
听到这话,贺敬珩微微一怔:“下次还愿意来吗?”
她笃定点头?:“当然。”
某人企图确认:“但这地方,有点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