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的日头刚冒尖,村委会外的空场便早已沸腾成了一锅滚烫的粥。
北风如顽童般贴着地皮打旋儿,却丝毫卷不散这满场子的人气与热闹。
看台之下,人挤着人,人挨着人,闹闹哄哄,仿佛整个村子的欢声笑语都汇聚在了此处。
看台之上,海老大手里紧紧攥着话筒,声音因紧张而微微发颤。
尽管当领导这些年锻炼得他早已能应对不少场合,但面对这么多熟头熟脸、眼巴巴望着他的乡亲们,他讲起话来还是忍不住声音发虚,舌头仿佛打结了一般。
“这个……啊,这个这个……啊!”
海老大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涂志明在一旁瞧着,觉得好笑,便跟身旁的秀芝打趣道:“海大叔这是真怕了,正话还没等说呢,先来了三个‘这个’。”
秀芝捂着嘴,笑得眼睛眯成了月牙儿。
“本来要让曲丽丽主持的,曲丽丽不敢。
后来又找了李珍珍,李珍珍也不敢。
海大叔这是没办法了,这才自己硬着头皮上了。”
台上,海老大这个半天也没找着主持的感觉,心里正慌乱着,一眼瞅见前排的涂志明,赶忙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来了个“祸水东引”。
“这个……我们董事长在这儿坐着呢,咱们请他上台先说两句。”海老大扯着嗓子喊道。
山呼海啸的声音瞬间响起来了。
“好,请我们董事长来讲!”
涂志明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起身走上台去。
他小声跟海老大抱怨道:“不是安排我最后一个吗?这咋先把我弄上来了?”
海老大苦笑着道:“救场啊,懂吗?我昨天背的词儿全忘了,我先找出来好好看看,你可得帮我撑撑场面。”
涂志明无奈地摇摇头,走到了舞台中央,拿起了那个带着长长尾巴的话筒。
现场安静下来了,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他,目光里满是期待。
涂志明笑了笑,目光扫过台下那一张张熟悉而又亲切的脸。
“上回我去小学参加国庆庆典,讲话的时候全校的学生喊我‘干爸’,结果把张校长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台下有些人知道这事儿,此时听涂志明讲起,全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而那些不知道的,听了这有趣的事儿,也跟着笑出了声。
涂志明继续道:“好笑归好笑,但是乡亲们,我很感动。
为啥呢?因为孩子的心思最单纯,他们把我当成亲人了。
在场的各位有不少像我一样是从外地来的,咱们这些人里面从南京到北京,那里的人都有。
可是大伙凭着良心说一句,到了这地方之后,有没有本村人欺负外地人的事情发生过?”
所有人齐声高呼:“没有!”“没有!”
涂志明动情地说道:“当初我落魄至此,村里人没有一个歧视我的。
富兴叔、董大爷、董大娘……把我当成亲儿子。
郭谝子、贾老六、海生、陈春来、牛凤英、陈春燕……拿我当亲兄弟。
还有拿我当亲哥哥的,也有拿我当亲外甥的。
人数太多,我就不一一列举了。
总而言之,大伙拿我当亲人,我也拿大伙当亲人。
举这个例子,表达的意思很简单,什么董事长、村长、主任的,就是个职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