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爷爷不是从黑市掏换到了小米吗,别管多贵,总能弄到粮食的。”
“可也太贵了,一块钱加上两斤粮票才能换一斤小米,这价钱,都快赶上十倍了,再说,我还想给我妈换点红糖红枣啥的,唉,贫苦人家百事哀啊。”
听他这样说,孟向东扑哧一声笑了,一把捏向她脸蛋,笑道:“快别愁了,再愁就成个小老太婆了,皱巴巴的脸可是不好看了,放心吧,车到山前必有路。”
托他吉言,闵大妮三日后出院回家,竟有许多村民来看望了小娃娃,各家送了礼,虽说才一小把杂粮,半筐野菜,两个鸡蛋,一两角钱,可乡邻的情谊还是让钱雪微微红了脸。
本是勒紧了裤腰带,多吃一口就能活命的当口,还从牙缝里省下送了过来,这比后世送上一两万礼钱金贵多了。
黄思甜奶奶来了一趟,老太太没有多说什么,留下了半斤红糖。这时候的半斤红糖,简直要值上一块金子了,也不知他家托了多少关系才弄到。
而那件珍贵的棉大衣也送了回来,钱忠良推拒,黄德全硬是放下了,说拿援。朝英雄的东西那是要天打雷劈的。
钱雪羞愧极了,上一辈子经历的东西到了现在全不管用了。
第38章棉纱织衣
孟向东跟着他爸一起过来,放下两只老母鸡和两条大草鱼,说是去徐家村买的,钱根兴也不跟他客气,直接绑了两只老母鸡,拿着两付扁担筐篓,同他们去了丰平煤矿,到第二日才下午回来,两家各挑两筐篓粮食,足有二十斤。
等钱雪一问,原来他们挑了煤后直接去了来安县城,听孟向东建议,把散煤挑到了派出所食堂,又去求了李所长,换了粮食。
李申业的这份情可真是重了。
钱雪打量了孟向东好久,总觉得这样求人有些不符他的性格,可见他不愿多说,终是把疑问搁在了心头。
这一日,钱家来了亲戚,钱雪见到了她的外婆一家。
舅舅闵实生,是个憨憨实实的大小伙,用独轮车推着他的母亲和新媳妇来看望他刚生产的大姐。
他们带来了一篮子鸡蛋,十斤小米,十斤高粱米。
外婆是个小脚老太太,干瘦干瘦的,包着块青色头巾,一见着钱雪就把她搂进了怀里,咧开缺牙的嘴直呼心肝肉,又从怀里掏出帕子包,拿出一块糖塞到了她嘴里。
“外婆,糖好甜。”钱雪使劲在她怀里揉了下,笑得如同向日葵。
“妈,咋带来这么多东西,家里粮食也不够吃,小米留下,其他的带回去,给实生和黄妮多补补。”闵大妮坐在炕上,又是欢喜又是心疼说道,“这些粮食是不是去各家借的?”
“姐,实生他,他当上闵庄的生产队长了,今年村里养了好些小鸡崽,现在一只只都能生蛋了,从年前开始,队里食堂就关了,粮食全都分了,不是借的,家里还有呢。”闵实生的媳妇叫黄妮,个子有些矮,是个敦实的庄稼姑娘,一张脸蛋红扑扑的,带着常年下地干农活的痕迹,她笑微微很是亲热地说道。
“当上生产队长了?”闵大妮惊呼,看看好像又窜高了许多的弟弟,满是欣慰。
“是啊,今年队里大家推举他当了队长。可这队长一当,谁曾想比起以前忙多了,这不,我压着他请了一天假赶来看你,不然拖拖,到你出月子都不一定找得到空。”外婆拿过一条手巾,使劲拍打了下身上的尘土,坐到炕上,接过闵大妮手中的婴儿端详,“嗯,可以立得住,虽然瘦小些,劲头不错。”
闵大妮一听她这样说,就笑了。
她母亲虽是个小脚,可人特别能干,端张小凳都能下地插秧,父亲走的早,母亲守寡拉扯了他们姐弟俩长大,一路艰辛,现在兄弟有出息,比什么都高兴。
“真是大好事,要是有酒,真想跟你喝上几杯。”钱忠良拍拍闵实生肩膀,笑道。
“姐夫,今年多打些粮食,到了年底酿他几缸酒,到时我过来跟你喝。”闵实生笑道。
“好好,大兄弟有出息。”
“对了,姐,我还带了两捆纱线过来,你给阿雪或者大宝织都可以。”黄妮拿过一个包袱,解开了从中拿出两大捆纱线出来,“姐,这是我们闵庄旁边的纱线厂织的,原本打算做纱线手套的,不是现在都要生产那叫什么的确良布嘛,这纱线卖不出去,就压在了仓库里,堆了满满几大仓库,一些厂子里的干部就偷偷拿出来换吃食,我们家也换了几大包,我看这纱线用来织毛衣都可以,就给你带了两捆。”
钱雪心中一动,凑过去看,纯白的纱线,就是做劳保手套的那种,单根线很细,上手一摸,却是纯棉的棉纱。
“这东西倒真不错,织的时候多并几根就不嫌细了,白色也可以染一下,真不错。”闵大妮摸着棉纱,心喜道。
“妈,舅妈,你们说我们可不可以用这棉纱织了衣服拿到城里去跟人换吃食啊?”钱雪装着小孩子好奇的模样,摸摸纱线眨巴着眼睛问道。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谁会要啊?”闵大妮马上笑道,“你没听舅妈说卖不出去。”
“舅妈说卖不出去的是纱线,当成劳保手套材料来卖卖不出去,可我们织成漂亮衣服,还卖不出去吗?”
钱雪小嘴巴巴,口齿清晰说道。
室内几人全都安静了下来,齐齐注视向她,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妈,你说染什么颜色呢,女人爱红颜色,男人爱蓝色,我们就染深深浅浅的红蓝两色好了,再织些小孩子的小衣服,小裙子什么的,肯定有人喜欢的。”
“我觉得这个主意中。”外婆一拍大腿笑道,随即有些疑惑的望向闵大妮,暗指了下脑袋,“大妮,我咋看阿雪现在好多了呀,眼睛也灵活了。”
闵大妮看一眼钱雪,大眼睛眨巴眨巴确是一团机灵,她轻轻探了下身,凑到她妈耳朵边,轻声道:“发了场烧,竟然全好了,她爷爷特意帮她去黄庄请了老黄婆烧了符箓喊了魂。”
“哟,那早应该去了,我竟然没想到,小孩子眼睛尖,说不好以前真掉了魂,阿弥陀佛,总算是好了。”外婆激动道。
舅妈黄妮不大了解钱雪的情况,现在听着,也很是高兴,摸摸钱雪脑袋,赞道:“我们阿雪真聪明,这想法不错,反正换这纱线挺便宜,织成毛衣再看,要是卖不出去就自家穿,实在不行,送人也成啊,浪费些手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