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有人叫她“向晚”,莫向晚回头,竟是莫北。
莫向晚眼睛一热,因为他竟然来到了这里,因为她来得这样及时。她扭头望着他,他从那一头彼端走过来,跨过坑洼的水泥地水塘,避过头顶横七竖八的“万国旗”,走到她的面前来。这么冷的天,他还走出一头汗,但是看到了她,眼底浮出笑意,还有安心。
莫北过来托住她的手,说:“原来你在这里。”
莫向晚怔怔地看着他:“你怎么来了这里?”
“你的手机关机了,我只能绞尽脑汁想你会去的地方。”莫北看到了她停留之处的旧门,问她,“要进去吗?”
莫向晚又看一眼旧门,迟疑地摇了摇头,然后又坚定地摇了摇头。
莫北伸手将她的手握住,说:“不进去也好,这里都要拆了,旧房子没什么看的必要了。”
他牵好她的手:“我们出去走走。”
莫向晚便随着莫北走出了老弄堂,复又回到车水马龙的大马路上。
坐在莫北的车里,莫北握紧了她的手,紧紧的,不放开。莫向晚感觉出来了,她侧面看他,他紧抿牢唇,也许是在不高兴。
她不禁就会这样说:“莫北,我不想瞒你什么,能够有个人让我把心里想的全部说出来,是我的福气。莫北,我很害怕。”
莫北松开了她的手,轻声轻气告诉她:“没办法联络到你的时候,我也很害怕。”
“莫北,我气量不大的,所以我关了手机。”
“向晚,放不开就不要放,你只要让我知道就好。”
“我会不会影响到你?”她担忧地问他。
莫北笑:“我这么容易被影响,都不用过日子了。”他正色同她说,“向晚,有时候是你把一切想的太糟糕了。”
莫向晚挽住莫北的手臂:“莫北,带我走吧!”
莫北说:“遵命。”
在莫北的车上,莫向晚蜷缩在副驾座中,但她的身体本能地靠向驾驶座,莫北坐在那儿稳稳地开着车。
莫向晚贪恋地望着认真开车的莫北的侧脸,想,他是怎么找着她的?可过程和原因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这个男人就在她的身边,在她彷徨不知去何处时,突然出现拉了她一把。
他让她安心,这才是现在的她最需要的。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她都可以全赖信赖他了。
所以,莫北说:“向晚,我带你去另一个老地方。”
莫向晚点头,“好的。”
他们的车,向另一个莫向晚在陈旧的记忆里熟悉的方向驰去。
远远的,莫向晚先看到了一栋老楼,是有些年份的古旧建筑,矗立在江边。这是过去。
老建筑上挂了霓虹广告牌,新鲜艳丽而又现代的色彩张扬在高处,这是现在。
莫北把车停到了停车库里,他们从地底走上来,进这扇门的刹那,她捉紧他的手臂。
他说:“向晚,想不想看看以前的房间?”
她问他:“哪一间?”
莫北说:“一个起点。”
莫向晚是记得这里的大堂里有乳白色的天顶,玛丽莲吊灯的光辉在午后是看不到的,但金箔的玻璃吊灯随处可见,盈盈的,掠过她的记忆。她当时醉了,但她当时也看清了的。
莫北带着她踏到软而且厚的地毯上,一步步接近最初的那个开始。
这里一切都是旧物,重新修复,重新开放。好像一切又变新了。八十年前的马赛克,还留着手工拼接的痕迹,但是经过筛新,她步入其间,又有不一样的感觉。
他们进入到一间房间内,这里也不太一样了。
莫向晚放开莫北,走到窗前。这个位置没有了睡榻,空留一处鲜红地毯,踩在上面如同踏入浮云,感觉终是不太一样的。
她感慨万千,趴在窗台上,眺望正午阳光普照下的黄浦江。
莫北从她的身后拥抱她,莫向晚忍不住轻轻颤抖。
她记得的,当年着着浴袍似冻鸡的少年,冰凉的拥抱,她心甘情愿豁出去的下坠。但此时身后的他气息温暖柔软,就像脚下的地毯,看似不受力的,却将她稳稳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