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连绵,而且似乎比平时的雨更多了几分阴冷,无序的风自楼宇间吹过,卷起的雨线在风中乱作一团,远方的霓虹灯火在水汽朦胧中变成了大片模糊不清的色彩,泛着虚实难辨的幻光。
飘浮在亭台楼阁间的乌篷船与机关花舟收到了管制司发布的航行警告,纷纷停靠在最近的建筑物旁,躲避着即将进一步恶化的天气——有警报称一团冷空气正从旷野方向南下,将在靠近精炼塔的时候转化成一股气旋,为整座城市带来一场风暴。
隔着宽大的窗户,玄澈都能感受到外面空气中酝酿着的那股躁动。
有什么东西察觉到了……察觉到城市中存在着不和谐的“目光”。
玄澈收敛心神,面上表情平静,看着坐在对面的城主墨染。
墨染脸上正带着笑,与他汇报着墨城近些年对周边精炼塔的改造和再利用工程,又时不时转过头去,与空气中那位看不见的“镇星长老道恒”交谈着。
在十分钟前,还有一位侍者进入房间,并向“道恒长老”请安问候。
玄澈没有表现出丝毫异样。
他的神识再一次扫过房间,扫过整个城主官府。
墨染没有敌意,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没有敌意,他们不是那群“黑衣修士”——即便墨染心存恶念,她也不至于用个“看不见的星守”来做这种滑稽的表演。
很显然,是这里所有人的认知都出了问题。
玄澈继续敷衍了对方一会,而后找了个理由,不动声色地告辞离开。
墨染与“道恒长老”一直把他送到了府邸门口。
“城中很快便要有大风雨了,”墨染看了看已经没多少行人的街道,转身对玄澈微微垂首,“仙使如不着急,我可以安排一架仙舟。”
“不必,些许风雨别有一番体验,”玄澈拱了拱手,“太虚灵枢不常见这种天气,我倒有意在城中走走——今日多谢招待,墨城主留步。”
双方作别,玄澈迈步跨出了城主府的防护阵,户外的风雨一时间就像嗅到了猎物的兽群般朝他一齐涌来,却又转瞬被他身周的护体灵气挡下,在周围盘旋着散溢开来,只余下丝丝冷气渗入,反而令人头脑愈发清明。
他迈步朝雨幕深处走去,步子似慢实快,片刻便已行至数个街区之外。
有几个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路人脚步匆匆穿过街道,其中一人边跑边念叨着这天气突然变化有些反常,旁边的人却又宽慰着说墨城的天气向来如此,这个月份里隔三差五的暴雨最是常见。
有醉汉跌跌撞撞地从附近一处酒屋里走了出来,街道上的寒风冷雨让那醉汉刚出门就是一个踉跄,而后他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开始骂骂咧咧地往前走,身上勉强撑起的护体灵气在风雨中摇摇晃晃,离得近了,玄澈才听到这醉汉嘴里念念叨叨着:“……不过喝场酒的功夫……什么时候下起雨来。晦气……也不知明日矿上又有几人旷工……”
玄澈不动声色地避开了那醉汉,眼角的余光中,他又看到一架装饰着花灯、周围漂浮着幻彩的乌篷船正低低地穿过附近的两座大楼之间,船上隐约传来歌声,船头上还站着一名身穿纱裙的年轻女子——那女子竟好像完全没有留意到越来越大的风雨,也丝毫没有让蓬船就近寻找建筑物停靠的意图。
玄澈微微眯起了眼睛。
那雨好像真的不曾落在纱衣女子身上,也不曾落在那乌篷船上。
他伸手探向怀中,取出灵犀镜。
灵犀镜收到了来自卫戍-3的消息,于先生在消息中提及了那片诡谲的结晶丛林,云清子千年前陨落的经过,以及深埋在地底深处的真相。
未知的晦暗天使具备寄生星球的特性,卫戍-3是第一个受害者,戍寂是第二个,而“祂”的下一个目标,很可能就是太虚灵枢。
现在那晦暗天使极有可能还藏在戍寂的某处——与此同时,应该还有一个受其控制的“云清子副本”也藏在这颗星球上,那些受“云清子”指使的黑衣修士,本质上恐怕都已经被转化成晦暗天使的“眷属”。
至于那些藏在更深处的隐修会教徒……他们不一定对太虚灵枢有所图,但一定会在那晦暗天使再度活跃的时候有所行动……
玄澈飞快扫完这些消息,不动声色地直接以神识探入灵犀镜中,将自己刚刚探察到的情况以及心中猜测传回师门,同时也发送给留在“会仙洲”的大师伯以及尚未从卫戍-3返回的于先生。
……
“戍寂的‘星守’极可能遭了不测,甚至可能在几十年前便已经下落不明……从城主府中调阅的记录来看,道恒长老仅在刚刚赴任的时候与戍寂的各方大城有过较为密切的交流和正常的私人往来,随后很快便变得深居简出……
“记录中,‘星守’的履职情况非常规律,甚至有些规律过了头,而除了作为镇星长老所必须的活动之外,墨城记载的资料里几乎没有提及关于‘道恒长老’的任何其他事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