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倒让顾北武惊讶了。
“为什么?”
“我不是十六岁,顾北武。我知道什么事是我想要?做的?,也敢于面对最坏的?结果?。”善让大大方方地挽住他的?胳膊:“你要?对我有信心,也要?对你自?己有信心。我不想错过?你生活中任何一件重要?的?大事。至少不是被隐瞒着连旁观的?资格都没有。”
顾北武侧过?头垂眸看她。善让头一歪笑弯了眼:“难道你对亲爱的?邓副*总*理和我们Dang我们国家也没有信心?”
周书?记就是周书?记。顾北武表示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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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顾大哥,周善让不由得瞪圆了眼。面前的?男人和北武口中描述过?的?大哥完全对不上号。传说?中顾东文打出万春街,横扫静普闸(静安普陀闸北区),威震上海滩,爬过?中苏友好?大厦,重庆武斗时开过?炮,在?善让的?想象中是高大魁梧勇猛果?敢的?沧桑大汉,可坐在?她对面的?却是一个疲惫而不失斯文的?中年男人,花白?的?头发大概许久没有修剪,已经长至肩膀,但他五官清隽眼神火热,最离谱的?是脸颊上还有两个顾北武都没有的?长酒窝。
=请。收。藏[零零文学城]00文学城努力为你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顾东文见善让盯着自?己目不转睛,不由得笑了,露出一口整齐雪白?的?牙齿,显得天真又温柔。善让看惯了北武昳丽的?容颜,都不禁脸红了一下。
第五十四章
桌上的炭火铜锅冒出热气,水汩汩作响。
“累着?了吧,赶紧的,吃吃吃。”几盘羊肉嘭嘭嘭落在桌上,善让才发现上肉的这人有点眼熟,好像是同级的一个北京同学。
小金同?学热情?地把二?锅头和四个玻璃杯搁下:“喝点吧顾哥?喝多了直接睡我家,甭客气。”
“不喝了。”顾北武笑道:“早点吃完送我哥去休息,过几天咱们好好喝,今天麻烦你了。”
“别啊顾哥,你这么见外就是?看不起我。少喝点儿,试试?”小金站起来给顾东文倒酒:“大顾哥是?吧?我是?顾哥同?学,您叫我小金就行。我和顾哥没的说?,您是?顾哥的大哥,就也是?我大哥。”
顾东文捂着?杯子口比了个礼:“谢谢,我真不喝酒,心意领了。”
小金和顾东文练了几把推手,又热情?地转向善让:“嫂子,大顾哥不喝,那您少喝点儿。”
善让爽快应下。顾北武抢过她的杯子,一大半倒进自己杯子里:“她哪喝得了这么多,行了,我陪你喝一点。”
一瓶二?锅头见了底,小金涮肉斟酒加麻酱韭菜花,忙得两?袖生风,嘴上也没歇着?,把自家在这四九城里从道光年间开始的家史都挖完了,再指点江山挥斥方遒,各种秘史张口就来,感觉他家不是?住在天桥边上的胡同?里,而是?住在□□里头。最?后称赞起顾北武的为?人来。
“我得说?嫂子,您眼光太毒了,可得好好儿地看紧了我顾哥,您瞅瞅我哥,长得多精神,人也没的说?,上半年为?了帮助我学习英语,他半夜两?点去王府井帮咱们排队买收录机,人转手卖二?百五一个,呸!咱顾哥,一分钱辛苦费都没要,局气,没得挑儿。”
顾东文笑着?看看自家老弟,埋头吃肉。小金他爸手艺的确好,手切的羊肉涮出来鲜嫩汁肥,他真是?有十?几年没吃过好羊肉了,倒是?景生那小子估计在新疆口福不错,也不知道他吃没吃上罗布羊。念及景生,不免就又想起她来,真不能?想,一想心就绞起来,脑仁都抽得疼。顾东文抬眼看了看善让,觉得这姑娘跟着?北武委屈了些。
北京人民热情?起来谁也抵挡不住,一顿涮羊肉,顾北武和顾东文兄弟俩愣没说?上几句话。三个人吃饱喝足告辞,小金拎着?顾东文的行李把他们一直送出胡同?才依依惜别。
顾东文走了两?步就问:“有烟吗?”
三个人停了下来,顾北武掏出烟替他点上,顺手把剩下的半包烟塞进他军大衣口袋里。
善让留意到他十?指修长,指节很突出,夹烟和抽烟的姿势和北武很相像,都很秀气斯文。
“那收录机挣了多少钱?”顾东文突然又开了口,带着?笑意。
顾北武笑着?答:“两?千多。”
“你们都是?同?学,挣上家不挣下家是?对的。”顾东文点头:“首都地方大,机会?多,还有三年你好歹挣出老婆本来,别让人家姑娘倒贴你。”顾老爹当年是?入赘,虽然顾阿婆坚持让孩子们都跟了他姓,但他心里头在乎了一辈子,从小就逼儿子得做个撑得起门户的男人。
善让捏紧了北武的手指头,狠狠掐了他一下:“坦白从宽,快点传授秘诀,收录机你不是?两?百块一台替他们代买的?怎么能?赚到两?千多?我怎么感觉我这经济学白学了!”
顾北武弯了弯眼,在她手背上撸了撸:“之前我们在陈先生家喝茶,不是?遇到过一个老校友张师兄?他在对外贸易部上班。正好我们学校加上清华人大的同?学们有一千来号人都要买收录机,我就找他试试,没想到他热心得很,直接介绍了一位王府井的负责人,给了一个集体采购价,便宜二?十?块钱一台。最?后一共盈利两?万四千多,我们一帮负责组织、收款、验货、送货的同?学就按劳分配了。”
“善让啊,你可得看清楚,顾北武就是?这么个货色,他想挣的钱,再折腾也不放过一分一毛,从小就这样,我妈使唤他去弄堂口打个酱油,他实在讨不到跑腿费,靠一张脸一张嘴也要骗颗糖回来,见到隔壁上影厂宿舍门口一块烂铁,也要捡了去卖钱,结果被抓去派出所?里蹲了一天,这人成?天钻在钱眼里,蝇营狗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你光看脸可不行,现在后悔还来得及。”顾东文揭起自家弟弟的老底来毫不留情?。
顾北武有点狼狈地给了大哥一胳膊肘:“我们家就你最?高尚行了吧?视钱财如粪土,看富贵如浮云。”
善让笑着?拉住北武:“谢谢大哥提醒,那我还是?看脸好了,长得丑的未必不钻钱眼,通常还更?没出息呢。周总*理不也是?美男子?大哥你也长得好看。”
顾东文似笑非笑地睨了北武一眼:“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好看他才好看的。”
善让笑得不行。却听顾东文又叹了口气:“粪土有时候也不能?不要。明天老四你先借两?千块给我。估计两?年才能?还给你。”
北武也不问缘由,干脆地应了一声好。
“说?来丢人,我们第一批四十?几个人,到了昆明站,才发现老王把各团场知青们捐的一千多块经费给丢了。他也算是?激进的北上派,和老丁他们温和派吵了好几架,肯定不会?故意丢掉或是?挪了。”
“那怎么办?”善让紧张地问。
“还能?怎么办?到都到了昆明了,大家就去站里要求免费坐车来北京。谁能?同?意谁敢同?意?最?后闹大了,一大半人跑去卧轨,贵州到昆明的铁路线中断了三天。好在今时不同?往日,没挨打也没被抓,州里省里都来了干部,好说?歹说?把他们劝回版纳去了。我不回去,回去干嘛。”顾东文吸完最?后两?口烟,直接把烟捏在手里掐灭了,善让看得打了个激灵,觉得自己手掌心被烫到了。
“都穷得叮当响,一条短裤烂成?条才肯丢的人,再请求捐款,拿什么捐?”顾东文打了个哈欠:“加上第二?批要来的,一共一百来号人,来了北京还得吃住,再拖下去都七九年了。无论如何春节前要有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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